过了很久以后的我才想明白,
你一开始和我说的那句“真的对不起”,不过是飞机场广播里那种抱歉的通知又延误了您的班机。
你最后分别时说的那句“非常谢谢你”,是三块钱的红茶盖子里的那种谢谢你的参与。
<1>
送报纸的邮递员敲开了锈迹斑斑的铁大门,来不及梳妆,便蓬头垛面的出现在挂着绿色大包的二八式自行车面前,邮递员从布兜里掏出了那张鲜红的录取通知书,说了句“恭喜啊,姑娘”,接过通知书,还没来得及仔细阅读,邮递员便蹬了一脚脚踏板离开了,一边挥手一边喊“有空别忘了常回家看看啊......”,血色的夕阳染红了他的帽檐,那件已经有些褪色的绿色工作服也被映的比平日里好看了许多。
“我要走啦,我要走啦!”我对着这一眼望不尽头的山脉,合着喇叭状的手,大声的喊。
回音在山谷里游荡,我仿佛看到了正在对面山头放羊的大爷停下了手里的农活,卷了根旱烟,眯着眼朝我微笑,笑着笑着,头上的头巾都裂开了嘴。还有那山脚正在犁地的木讷的老黄牛,人们手中的鞭子也挥的更加欢快响亮了些......
启程的前一晚,我高兴地睡不着坐在院子里数星星,记得那晚的夜显得格外的静,我的猫跳上来,在我的腿上蜷缩着睡得香甜。昏暗的窑洞里,奶奶坐在窗前正在给我缝被褥,她歪着头穿针的样子,还有那拉的老长老长的线,每一针,都像缝在我的心头。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我的爸爸妈妈,听村子里见过世面的人说他们在很远很远的城市打工,那里有像山一样多的高楼,有像星星一样永远不会灭的灯火,还有很多很多我从没见过的玩意儿。
他们嘴里的新鲜,是我在无数个梦里幻想的远方。
出发时天还没亮,星星比昨夜少了许多,东边的山头翻着鱼肚白。奶奶从炕头的碗里拿出了她连夜煮好的鸡蛋,塞进了我大大的衣服兜里。衣服是新的,那是过年时妈妈从大城市里买来托人带回来的,可是她大概是按照省城里和我同龄的孩子身材买的,所以大了许多。
爷爷打开他放烟叶的铁盒子,我看得清楚他从最底下的报纸里面抽出了压得平整的毛爷爷,告诉我说:孩子啊,穷家富路,去了高校要好好学习,以后才会有出息。
那趟去县城的山路,是我这些年走过时间最久的一趟,也是最颠簸的一趟。
颠出了我藏了很久的眼泪,颠的我心脏隐隐作痛。
<2>
大学开学的第一天,来接我的是一位穿着藏青色西装,打着红色方格领带的高个子男生,他的头发整齐有型,他的皮鞋擦得铮亮。他朝着我走来时,我仿佛隐约觉得在我们那里只有结婚的新郎当天才会这般隆重的穿着打扮。而我沾着土的布鞋,大大的红色外套,看起来和他一点儿也不搭。
他走上前,微笑着接过我背在背上的大包,那里面出了几件衣服,还有昨晚奶奶熬夜给我缝的被褥。“你就是桃子吧,我是你表哥的同学,他今天因为有事不能来接你,所以便委托我来帮忙。”
“哦......”他的笑是那种让我无法拒绝的笑容。
我就这样跟在他的身后,踩着他的影子,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他太高了,比爷爷的铁锹还高,我抬起头看见他的背影,大概踮起脚才能和他与肩平行。
后来那几天,差不多表哥每天都会带我去吃饭,熟悉校门口的每一间小餐馆。当然,还有他和他的女朋友。我总觉得这样的场合不适合我,总是不太愿意参加。本就不太爱说话的我,只是在他们问什么便答什么的尴尬中度过。
学校组织新生社团报名的时候,我心血来潮跑去参加了学生会的竞选,正好撞见和开学那天穿的同样隆重的他坐在面试桌的最中间。那一天我面试的一塌糊涂,甚至紧张到最后连自己说了些什么都不记得。才艺表演的环节,我唱了我在信号不那么好的电视机里学到的唯一一首我认为很流行的流行歌曲,我猜那天我唱的一定很烂,因为很多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可是我却紧张的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看到他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一直沉静的看着我,他的眼神分清是在告诉我,别害怕,唱下去。也是在我唱完最后一个音时,他站起来带头鼓了掌,后来很多人都站起来为我鼓掌。我猜想他们一定是在为我的勇气鼓掌,而非歌声。
再后来,我收到了学生会的入选通知。
那天下午,我和他在校门口的小酒馆喝了我人生中的第一杯奶茶。
没有表哥,也没有女朋友。
我一直称呼他部长,他喊我桃子。
大一的第二学期,我们从陌生到熟络再到暧昧,依赖,一切都发展的那么顺其自然。以至于现在想想“部长”这个称呼真他娘的别扭。
那一年,舍友们开始说我变得矫情,脾气越发的大了,经常一言不发就耍小孩脾气不吃饭,或者关掉手机让他满世界的找我。我承认我喜欢这种被捧在心头的感觉,也许是因为从小就缺少关心,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宠过我;也许真如歌词里唱的那样,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我记得有一次和老乡聚餐,那是我第一次喝酒,喝到酊酩大醉时给他打电话来接我,他冲进来找到我时,把那些人骂的狗血淋头。当时我觉得他简直帅呆了,我说了很多话,内容却一句都不记得。后来每一次喝酒,都有他在身边。
毕业后他去了南方,我回了老家的县城。14年七月我们开始了漫长的异地恋,一年加起来在一起的时间不超过十天,在此期间我们吵过闹过说过分手,但都坚持下来了。去年年底我们商量着见家长,最后却分手了。
有些感情是指甲,剪掉了还会重生,无关痛痒。
而有些感情是牙齿,失去以后就永远无法弥补。
<3>
我们还差一个月就在一起四年,我以为我们会像书里讲的那样白首不相离,然而现实却给了我们狠狠一巴掌,我以为战胜异地就战胜了一切困难,我们披荆斩棘,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像亲戚、朋友炫耀着,然而一句我不能胜任他们的儿媳妇,按照他们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将我们打回原形,伤的体无完肤。
开始时你像一个骑士向家人反抗,可在和家人几次大吵大闹后,你说“你累了,我们和平结束吧”,我知道你是再为我着想,不想以后我受委屈,我也知道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多半是不幸的,也许这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我能想象来你做出这个决定的样子,一定很难受,我知道你是深爱我的。这些我都懂。
有人说分手的理由有千百种,不管是哪一种都是不够深爱的借口,可是没有经历过怎知它的殇。
你知道的,我的所有规划里都有你,曾经和人谈爱情,三句不理你,如今你却成了我手机里的陌生人。
你已经住进了我心里,并在此生了根发了牙,然而,你说你累了,想要走,留给我的只有猝不及防。白天,我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可是到了夜里,打开心,里面全是你,你的一撅一笑,你说话的语气,你…… 我知道,再深的伤口都会愈合,再深的感情都会淡忘,只要足够的勇气和足够的时间。
他们都说分手了就不要再联系,给彼此最后的尊重。
好,从此就让我们做彼此手机里的陌生人,请让我用这样的方式向你做最后的告别。
再见,亲爱的苏先生
愿我们彼此安好
愿终有一人善待你我
谢谢你给我象牙塔的爱情
很美好。很美好。
故事皆是世人的心事,而我只是卖故事的人。如果你有心事,不妨说与我,我在小酒馆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