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大学老师的自白:从教11年,我为什么离学生越来越远了?

本文转载自学术那些事儿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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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中了!


社科基金立项名单传到群里时,学院正在开会,会上一阵喧哗。

一名年轻的同事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连连发起了红包,其他老师则在失望之余,送上了夹杂着羡慕嫉妒恨的恭喜,一时间,会场里洋溢着亢奋且酸溜溜的气氛。

我能读懂这名年轻同事的喜悦,一如几年前我“高中”社科基金青年项目一样,那时候,真有一种“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的感觉。

只是从教十一年后,我不再只是感到嫉妒或喜悦,而是慨叹,又一名年轻的同事走上了升级打怪的学术“不归路”……


02

失落!


不仅仅是因为我再次申报的社科基金项目没中,而是因为整个夏天都静悄悄的。

毕业季的学院走廊里,经常会传来各种声响:掌声、笑声、欢呼声和哭声,那是告别时特有的嘈杂。教了四年的学生要走了,无论他们曾对母校多么失望,这刻都变的依依不舍起来。

斜对门老杨的办公室里挤满了前来告别的学生,长的着急的老杨怀抱着一堆鲜花,红光满面地挤在学生群里,高兴的合不拢嘴。老杨,这个40多岁还是老讲师的Loser,此刻一下子变成了骄傲的王者。

而我的教授工作室却一直是冷冷清清的,除了出门会遇到几名毕业生礼节性的微笑和问候外,没有任何告别的感觉。

近几年在学术上一直顺风顺水的我,在学生敬而远之的那一瞬间,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失落。

03

回忆!


原来的我并不是这样的。

我仍记得我带的第一届学生要走时,我们在学校旁边的烧烤摊上彻夜喝酒的场景。细节我记不清了,后来有一位学生告诉我,我喝醉了,大家都流着泪,听我一遍又一遍地喊他们的名字。

那时的我还很年轻,住在校园里,在学生那里恣意挥霍着所有的热情,和他们一起读书,一起实践,一起打球,一起吃饭,课讲的虽然生涩,但每年的评教都位居学院前列,评教栏里的学生留言让我不时感到感动、幸福和骄傲。

然而最近几年,在我“坐火箭般”地评上了副教授、教授且戴上了几个不大不小的“人才”帽子时,我的评教成绩却一直尴尬地停留在了学院中游,评教栏里只有分数,没有任何一位学生留言。我仍忙碌穿梭于校园,却再也没有学生围着我问问题,也没有学生喊我打球和吃饭。

我离学生越来越远了。

不过想想也并不奇怪,自从我的“战略发展方向”从教学转移到科研以后,我已经基本上喊不出任何一位学生的名字了。



04

不满!


最初的不满来萌芽于当大学老师的第四年。和我一起来的同事都一个接一个地评上了副教授,而我却始终是一名讲师时,我忽然悟出了很多“道理”:

比如,领导们天天喊着教学很重要,但是评职称时,却始终盯着课题和论文的数量;又比如,教学是公家田,科研是自留地,公家田虽然关系到大学老师的良心,但决定大学老师收入的,却还是自留地;再比如,外出参加学术活动时,别人不会评价你在某所大学教的多好,而是按照发表文章的级别和数量来决定是否对你高看一眼。

还有一个姗姗来迟的“道理”,那就是评不上职称却埋怨教学耽误了太多时间的,别人只会把你当成一个学术水平不高的怨妇,而没人会真正同情你。

我花去了四年的时间,才明白这些在高校横行多年的“道理”,然后在教学与科研之间做一个新的平衡,由一个时时激动的大学老师,变成了一个处处油腻的科研工作者。

或者,在教学回报低,任务重,风险大的背景下,怨妇和王者之间本来就不存在什么选择!


05

平衡?


俗话说,教学与科研是不相冲突的,可俗话又说,一心不可二用。因此,对于一名刚入职的大学老师来说,平衡繁重的教学任务与科研之间的关系,既是技术活,也是良心活。



上课时,是货真价实,还是放水应付?

学生问问题,是耐心解答,还是回避推诿?

批改作业和试卷,是仔细阅读,还是“草菅人命”?

新课很多,是先下功夫备好了课,还是备个五分熟,赶紧去忙科研成果?

这些都考验着大学老师的良心,在我工作四年后,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06

欲望!


我曾经很多次立下Flag!:等评上了副教授,我就好好教学!等评上了教授,我就好好教学!等评上了学校的“某某”学者我就好好教学!等评上了省里的青年“某山”学者我就好好教学!

我真的评上了省里的青年“某山”学者,但我却发现,我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好好教学了。

因为,职称每进一步,头衔每上一个台阶,都意味着需要承担更多的科研任务。这些任务就打印好了,挂在墙上,提醒我每日奔走于报课题、发论文、结项和报账之间。

当然,每一级职称和头衔都意味着更高的收入,很快我就意识到,比“某山”学者名头更大的还有“某江”学者。

这是一个升级打怪的过程,伴随着内心不断升腾的欲望,根本停不下来。


07

初心!

把课教好,对的起学生。

这曾是我当大学老师的初心。

从教十一年后,这份初心却变成了,把课教完,别瞎了学生。

可我已经回不去了。

倒是连续报了多年课题都没中的老杨意外活成了我想象中的大学老师的样子,几年前,他停止了折腾,安贫乐教起来。



我仍然不确定,如果时光倒流,我愿不愿意活成老杨的样子。

现在,他每年到手的工资只有我的一半,但毕业的那几天,他比我快乐。

——致敬每一位在教学与科研之间经历过内心挣扎的大学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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