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阿迪勒,我来自叙利亚。
我和我的妻子还有女儿几经周折,终于来到了德国,并在这里的难民营安顿了下来。
对接收我们的人感恩吗?
不,一点也不。
若不是他们,我怎么会拖家带口,背景离乡?我亲眼看着炮弹在我家爆炸,我一砖一瓦建起来的家园,我养的那条哈士奇,在那一瞬间化为了灰烬。
我的妈妈,我的哥哥,我的妹妹,我慈眉善目的老邻居,我的小儿子,我一起长大的朋友。阿费夫,艾麦尼,卡米勒,阿娜妮,法尔杜丝……十个人,整整十个人。他们不是面目模糊的名字,他们是我挚爱的亲人和亲密的朋友。
我如何能将他们抛开,在这里感恩戴德,若无其事地生活?
不,我不能!
我并不是什么极端分子,在逃难之前,我只是妈妈普普通通的儿子,我两个孩子的爸爸。可是因为他们,他们的介入,我的国不再是国,我的家也不再是家。
1.
我要复仇。
我把每一个死去的亲人和朋友的名字都写在了一张纸上。当我的指尖滑过那他们的名字,我听到了真主的声音。安拉让我为这十个人献上仇人的热血。
呵呵,这会是个多么有趣的游戏。我已经忍不住要马上行动起来。
我看到那个白人女孩的时候,她一个人在路上慢跑。她可真漂亮,就像我的妹妹阿娜妮。阿娜妮是镇上最美的女孩,仰慕她的男孩能从街头排到街尾。可如今,阿娜妮在那场战争中血肉横飞,我甚至寻了几天都无法拼凑全她的身体。凭什么你们在这里安然无恙?我要你们付出代价。
我在背后勒紧了她的颈部,捂着她的嘴,把她往树林里拖。她可真有力气,几次都差点被她挣脱。见她还在挣扎,我不再犹豫,一个手刀把她打晕了过去。
安拉从未让我们忍气吞声,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是我们的正途。我看着躺在地上的年轻的身体,忽然决定再送一点东西给他们。
我侵犯了她。她在过程中清醒了过来,因为嘴巴被我一早准备好的胶带封上了,只能睁大着双眼惊恐地望着我。她那双眼睛可真漂亮,碧波荡漾,就像家乡那个清澈的湖泊,深邃得能将人吸进去。我有那么一刻想要放弃。可阿娜妮的声音忽然在我耳边响起:“哥哥,我找不到我的身体,它们在哪里,到底在哪里啊!”我终于下定了决心,伸手死死压住了她的脖子,看到她的脸慢慢涨红,再慢慢没有了血色。
我不敢回头看她,仓皇地跑出了森林。
2.
我想我也许要休息几天,才能接下来继续这个游戏。因为我连续几晚都梦见那个女孩惊恐的表情和她死时眼角的泪痕。
我太太忽然在房间大声呼喝了起来。我赶忙走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我这几天有点神经衰弱,稍有点动静,就头皮发麻,我想应该找个时间去看下医生。
“怎么了?什么事大呼小叫?”我对她的一惊一乍颇为不满。
“丽莎,是丽莎!”太太颤抖着双手指着电视屏幕。那里正播放着新闻,一个年轻女孩的照片占了大半个版面。
女孩很漂亮,而且很有些……眼熟。
“丽莎,天,到底是哪个混蛋干的。真主一定会惩罚他,一定会。”太太还在絮絮地念着。泪水爬满了她那张憔悴的脸。
我有些烦躁,打断她:“这个人是谁,你认识?”
“是丽莎啊!帮我们找到女儿的志愿者丽莎啊!”太太急声喊道。
在她杂乱的叙述中,我终于知道了女孩的身份。
我们的女儿在刚刚入境德国的时候走散了。半大的女孩子在鱼龙混杂的难民队伍中危险可想而知,若是误入旁边的黑森林更是凶多吉少。我在焦头烂额的联络警察帮忙时,妻子找上了志愿者丽莎。那个女孩尽心竭力地联络其他志愿者,还发动了周边的学生,经过几日几夜的寻找,终于在一个废弃的房子里找到了女儿。再见面时,女儿已经饥寒交迫,奄奄一息。
“若没有丽莎,女儿现在也没了。我失去了一个儿子,我真不敢想象连女儿都没有了我还要怎么活下去。丽莎真是个好女孩,她后来还经常来看我,帮我解决一些生活上的困难。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要遭受这些呢。我的儿子,我可怜的儿子为什么会离开我,他还那么小。丽莎,可怜的丽莎……”太太还在那里有些神经质地絮絮叨叨。自从经历了战争,她的精神已经变得不太正常。
我的头嗡嗡作响,不再理会她,转身进了房间。
3.
我拿出藏在床下的盒子,从中取出了一个证件,那上面清晰地印着:“丽莎 阿尔伯塔”。证件上的照片正是新闻中的那个女孩。她的笑容那么温暖,我却一点也不喜欢。我被她的笑刺得眼睛又酸又疼。
我放下了证件,取出了和它放在一起的那十个名字。
我尝试用手去抚平那张纸上的褶皱,可我的手一直在颤抖。
我在妹妹阿娜妮的名字上打了一个叉。
下一个是谁?
我忽然头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