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天了,每一次见到小花(小花是一只寄居寺院的流浪狗)都说要给人家买吃的,但每次转头就忘了。
上午终于良心发现,买了一袋面包,回宿舍楼把小花叫下来拆给她吃。
但她却没吃多少,我有一点点扫兴,刚扔了面包袋准备回宿舍,她却用小黑爪子扒住了我的裤腿不让我走。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我,貌似非常不舒服的样子。我的心顿时就融化了。我猜她可能是渴了,就用纸杯子接了点水喂给她,她倒是不客气,一头扎进我手中的杯子,一边喝还一边用头蹭着我的手。
过了一会终于她喝够了,把头扭开开始舔嘴。而我把杯子一扔,摸了摸她的头就准备回房间。可她看起来还是很不舒服,一个劲的咳嗽,眼睛像是要淌出泪水来似的。
我看着她难受,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我又不知道她为什么难受?自己又怎样做才可以帮到她?
无可奈何,也只能轻轻的摸她的头。
这时我突然想起来师父经常给别人家的狗皈依乃至给流浪狗皈依的事,我们村里的狗狗见了师父都不叫,应该是很有效果的。
面对难受的小花我也实在是别无他法,我便也开始如法炮制。摸着她的头,念起了大悲咒。观世音菩萨果然是不可思议,念了没两遍她就不咳了。
回房间后我回想一下,这居然是我今年第一次用心念、真心念,主动念大悲咒。
注意了,是第一次主动认真的念,不是第一次念,这其中的区别,不足为外人道。
日间课颂虽然也念,但都是逢场应付,回想起来就如同没发生过一般的麻木。
但这一次不一样,虽然只有几遍,但我觉得我的念头一直在,没有像过去那些满天飞舞。也可能因为当时我没有别的选择,才如此专注和认真的吧。
无论是昨天看完的俱舍论,还是上个月看完的国富论都没办法让我为眼前的她缓解一点点的痛苦,更没办法为我自己那颗揪着的心松落下来。面对她的痛苦,我能做的也只有为她念大悲咒而已。
我脑袋里其他的知识和道理在此刻都变得毫无意义,它们可以让我在扮演各种角色的时候熠熠生辉光彩夺目,但当我卸下伪装,用一颗真正的慈悲心面对无助的小花时,它们却令我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黯然失色。
每当有信徒问我:佛真的存在吗?虽然是出家人,我也不敢像别的法师那般斩钉截铁的回答:一定存在。他们这么回答后,信众的反应分两种:信佛的人更相信了,怀疑的人更怀疑了。所谓“佛以一音演说法,众生随类各得解”也不过如此吧。
他们那好似见过佛一般的干脆语气,我学不来,也不想学。
我只能诺诺的说:或许存在吧,但如果佛真的存在,他一定是一种超越存在的存在。
每当此时,信众们都大失所望,我也无可奈何。
因为我明白他们要的从来不是答案,而只是用我的观点印证或滋养自己观点正确性——无论你的答案和他的观点是否一致,他的观点都只会被巩固,不会被瓦解。
但我此刻不禁从心底也从内心生起了这个疑问:佛到底是什么?真的存在吗?
实在是想不通,就只能转而问师父。
我问师父:除了我的头脑里,哪里还有佛的存在?
师父说:没有了。你相信的佛,仅仅存在于你的脑中,除此之外,大千世界再无佛迹可寻。或者说,佛无处不在。只不过不能用寻找的心看见而已。
我又问:既然佛只是我的一个想象,那么我又凭什么相信他能救赎我?
师父说:此想象非彼想象,更何况让你以为自己能够被救赎,本身就是一种救赎
听完这句话,我顿时如醍醐灌顶一般,表里俱澄澈。是啊,让你以为自己能够被救赎,本身就是一种救赎
哪怕寻声救苦只是一个美丽的童话故事,但只要我真心相信,那一刻我就得救了。虽然不知道小花到底得救与否,因为我不是她,但我还是希望她得救了,我也愿意相信她得救了。
从前有一个小孩,他出去玩时,不小心碰到老虎。他紧跑慢跑还是被追赶着到了悬崖边上,他不得不攀着一根 青藤往崖下爬。但爬到一半突然发现悬崖下面是一群等着他的饿狼,他只能悬在半空,上下不得。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他刚歇过一口气的时候,有两只老鼠开始啃咬着他手中的青藤,看样子很快就会咬断,他毛发悚然的感受着自身的重量慢慢往下坠。
就在这时,崖壁边松树上的蜂巢落下了一滴花蜜,不偏不倚,正好滴在了小孩子的嘴唇上。
孩子颤颤巍巍的张嘴品尝了这滴花蜜,那份甜美,让他因为一瞬间的沉醉其中而忘记了一切……
这是一个没有结尾的故事,因为这个故事是我编的。因为是孤儿的缘故,我从小出家,从落发到现在已经九年了,这九年来,我的处境就像是那个随时会摔死的小孩子,独自品尝着内心的挣扎和外界的不确定。
我最好的选择也只能是沉醉在佛法中,忘记一切的一切。
我的故事讲完了,但这又何尝不是你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