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锋过境的冬夜,小文一个人歪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厨房的灶台上,小火慢炖着红烧牛腩。汤汁在锅里小声咕嘟着,锅盖不时被蒸汽顶起又落下,发出嗒嗒的撞击声。而小夏正悠悠地洗着澡,热水源源不断地流过水管,嗡嗡地唱着歌……
“哇,好香!”
不知过了多久,小夏围着一条浴巾,从浴室里热气腾腾地走出来,立刻热烈地赞叹道。
“什么?”
小文放下书,也使劲提鼻子闻了闻,脸上一副疑惑的表情。
“牛肉啊!”
小夏说着,径直跑进了厨房。
小文还是没闻到牛肉的味道,却闻到了小夏在他面前掠过时留下的体香。一丝一缕,慢慢挑逗起他的嗅觉。与最近小夏身上的味道不同,但又无比熟悉。
“哦,我肯定是在外面待久了,闻不出来了。”
小文漫不经心地解释,根本没过大脑。因为此刻,他的思绪被小夏的体香一下子拉回到许多年前那个春天的夜晚。当时,小夏说要给小文一个惊喜。她落落大方地解开胸前的一颗扣子,抓起小文的手腕,引领着他的大手从散开的襟口潜入,在胸口的皮肤上滑过,最后探入内衣,将惊喜送到小文掌中……
小文一声不响地走进厨房,从背后一把拦腰抱住小夏,再次确认他的嗅觉记忆。这是一种陌生的熟悉感,就像与多年不见的老朋友重聚。
“你身上涂东西了?”
“唉呀,就是抹了点丝塔芙的润肤乳嘛。”
小夏正一手拿着锅盖,一手拿着勺,准备舀点汤尝尝味道,突然被小文在滚烫的炉灶前偷袭熊抱。她既怕碰翻汤锅,又怕胸口的浴巾掉落,不敢乱动,只是下意识地将双臂往胁间一夹。小文自顾自地闭着眼睛,右手由后向前滑过小夏的右肩,来到小夏的胸口,重演当年的动作。只不过,小夏比当年柔软了许多,而小文也早已不复当年的僵硬莽撞。他的手指一边前进一边微微张开,于是小夏最敏感的部分便顺势滑入小文的食指与中指之间,被他轻轻夹住。手法温柔,力度精准,一气呵成。
小夏以为自己一动没动,但她微妙变化的体态分明向小文发出了挑战:“看你还能怎样!”
小文心领神会,却并不急于扩大战事,只轻声在小夏耳边夸奖:
“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小文一边感叹,一边猜测是不是因为之前闻饱了肉香,大脑才会在负责嗅觉的区域合成出这久违的味道。
“那个明明没有味道的嘛,是你又发骚了吧?”
说着,小夏轻轻放下手里的东西,抬起手臂,反手揽住小文的脖子,向他的嘴唇吻去。小文早就等着这个机会,立刻用闲着的左手在小夏浴巾打结的地方轻轻一拧。于是,就在他们的嘴唇贴合的刹那,浴巾也离开了小夏的身体,坠落在厨房的地板上。
一下子裸露在微寒的空气与火热的灶台所产生的巨大温差之中,冷热空气的对流交替着拂过皮肤,小夏不禁浑身一凛。但随即又投入地和小文一起,在柴米油盐的厨房里做起情欲大餐来。
小文怕小夏着凉,终于还是把她吻进了卧室。
小夏纵马扬鞭,放肆地唱响欢乐的咏叹调。
余韵之中,小文又想起刚才的厨房序曲,倚在床背上问小夏:
“你觉不觉得,刚才我们在厨房的情景,很像马奈那幅《草地上的午餐》?”
“为什么?”
小文没说话,只是拿起手机,搜出那幅《草地上的午餐》给小夏看。
衣冠楚楚的男人,一丝不挂的女人,边上还有食物。
“嗯,还真有点。”小夏接过手机,仔细端详,点头表示赞同。
“你跟这个裸女身材也挺像的!”
“哪里像了?我哪有那么大胸?”
“可是腰一样粗啊,哈哈!”
“讨厌!还不是你儿子害的。”
“好啦,逗你的,你已经恢复得很不错啦!”
小夏装出生气的样子转过身去,却被小文一把紧紧搂住。
其实小文还有没说完的话。画中那个裸女,远不如提香或安格尔那些古典大师笔下的女性那么身材圆润、肌肤无瑕,五官也有些粗犷。可她的不完美,恰恰是这幅名作的价值所在。因为她是凡人,不是女神。花太多心思去爱一个女神的人,说不定最后连怎样去爱一个凡人都忘了。
忽然,隔壁房间传来小小文半睡半醒的声音:“妈妈,盖被被……”
小家伙肯定又把被子蹬下床了,自己又盖不好,于是向妈妈求救。小夏赶紧起身,披上睡衣,给儿子盖被子去了。
小夏起身的瞬间,搅动空气,掀起一阵汗水与荷尔蒙混合而成的余氛,犹如战场未散的硝烟。这又刷新了小文的嗅觉。
好在触觉的记忆可以保存很久。从那个春天的夜晚开始,小文的手心,完整地保存着小夏从坚挺到酥软的全部记忆。将来,他的手心还会记录下小夏的下垂、干瘪。而小文自己,也会有全身都耷拉下来的那一天。
正想到这儿,小夏已经轻手轻脚地回到床边,然后径自解开睡袍,甩到一边,赤裸着回到床上,一把搂住小文,把他的一条腿夹在自己的两腿之间,慵懒地说:
“你先别去洗澡,让我再闻会儿你身上的味道。”
小夏顿时又从母亲变回了一只小猫,蜷缩到小文怀里,安静地呼吸。
小文的大手在小夏绵软的身体上四处摩娑,用触觉感受她每一寸的美好与缺憾。心中释然。
年轻时再美好的肉体,也难逃衰老的宿命。但那又有什么要紧?还是等到生命只剩余烬的时候,再考虑相依为命的事吧。
屋子里肉香扑鼻,美好的年月还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