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独自一人路过一个陕北的小镇已快深夜。提着行李,从车站大厅走出来,望着昏黄的路灯和奚落的人群,又累又饿的我不禁有些伤感。心想着反正也是路过,干脆就在车站凑活一晚,明天接着上路。
在车站不远处,寻得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把行李摆到舒服的位置,靠着竟也睡着了。迷糊中,感觉有人在动我。本来就囊中羞涩了,再遇上小偷可不行。猛然惊醒,发现面前站着一个黑影。揉揉眼睛定睛一看,发现是一个五、六十岁的大伯。
还没等我开口,大伯先说话了,操着一口陕北方言:“年轻人,在这睡可不行,不安全也容易着凉,我家就在不远处,去那歇一歇吧。”说这,还用手指了指车站对面一处亮灯的地方。
我平时也算是防备心极强的,或许当时太困,或许是太饿,也或许是五官端正、笑容憨厚的大伯看上去太和善了。总之我大概只犹豫了几秒钟,便起身跟大伯一起走了。
大伯的家,是陕北最常见的窑洞,门口有个小院子,多亏院子里有电灯,我才没有摔倒在小路上。还没进屋,大叔扯着嗓子叫着:“婆姨,屋里来客了。”我则闻到院子里弥漫的一阵醉人的香味。
大娘撩开门口的门帘,围着围裙手拿锅铲走出来,望着我又往往大伯,笑着说:“来得正好,我正做洋芋擦擦呢,待会一起吃啊。”听到吃的,我的肚子倒是不争气的叫了。
外面看似灰扑扑的窑洞,里面可是格外干净整洁,弯弯的屋顶,倒是有种欧式穹顶的范。大伯安置好我后,便一头扎进厨房帮忙。好也好奇的跟进去。大娘正在做洋芋擦擦。洗干净的土豆,正一个个泡在水里。大娘拿起土豆熟练的擦成丝,再把土豆丝裹上荞麦粉,这点倒是和我母亲类似。母亲做洋芋擦擦也喜欢用荞麦粉而不是面粉。
裹好粉的土豆丝上笼屉蒸熟,放入锅中,加上蒜泥、酱油、香醋、香油、辣椒、盐翻炒。咸辣的土豆想顿时就飘散在整个屋子,这味道和家里的还真挺像。大伯从厨房端来一个大盆放在桌子上,告诉我快吃点洋芋擦擦垫垫胃。
说出来你或许都不信,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外面吃洋芋擦擦,小的时候,在家里吃得太多,总觉得母亲做的洋芋擦擦是最好吃的,在外面反而不想吃了。不过大伯端上来的这盆洋芋擦擦却很是诱人。
看上去很像家里母亲做的洋芋擦擦,金黄的洋芋丝炒的非常的均匀,散发出阵阵焦香让我食指大动。本就没吃晚饭的我给自己盛了一大碗,夹起一大夹送入嘴里,裹了粉的土豆丝吃起来又香又脆,咸辣适中。
过去,每次出远门,母亲总会给我做上一些洋芋擦擦,让我带着吃。母亲在做洋芋擦擦的时候,喜欢放很多辣椒,我喜欢洋芋擦擦,每次我被辣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也还是不想放下筷子。
母亲老是跟我讲,在饥荒年间,这洋芋擦擦不知道救活了家乡多少人。吃多了听多了,自然对这善良的洋芋擦擦也是钟情。吃着吃着,我的眼睛尽然模糊了,或许是因为大伯家的洋芋擦擦辣椒也放太多了吧。
连吃了三碗洋芋擦擦,身上也渐渐暖了,倦意全无。撩开厨房的门帘,看见大伯和大娘正在把锅里的洋芋擦擦打包在一个大盒子里,一边装,大娘一边嘱咐说:“明天见到儿子,一定让他尽快吃这擦擦,放久了就不好了。”
大伯端着盒子走出来,看见我笑笑说:“明天去城里看孩子,他跟你差不多大,每次去看他都要求要带洋芋擦擦去。哎,世上这么多事,全败在一张馋嘴上了。”一边说,大伯一边仔细的把盒子装进背包里。
我听完,竟出奇的想认识大伯的儿子。外面哪里找不到洋芋擦擦呢,不过我倒是很理解他儿子这样做的原因。
伴着一屋子洋芋擦擦的淡香,那晚在陕北陌生大伯家,好像全然忘记了一人漂泊的疲累,胃里装着满满的洋芋擦擦,睡得格外踏实。我一直不太相信陌生人的,不过这次,我相信,能做出如家乡一般味道洋芋擦擦的人,一定都很善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