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幅毕加索的油画,创作于1905年,猩红的底色,两簇花束,绿叶,红白相间的玫瑰花,清瘦少年,叉开着腿坐在褐色的凳子上,一袭蓝衣,似有油污,或许是工装吧。头戴红色花环,右手拿着烟斗,斗柄朝外,烟窝向里,胳膊抱在胸前,左手自然垂落至大腿内侧,触及褐色的凳子边缘。光从左上方打过来,紧闭的双唇,深深的眼窝,一幅倔强的神情。想必劝他不要吸烟,是不会听的。这让我想大弟,那年他九岁,刚过春节,昏黄的灯光下,他站在我们家的红方桌前,与三个姐姐吵架,父母亲坐在一边,没有吭声。这个小孩,还是第一次跟长他七八岁的姐姐吵架。已记不清什么缘由,只记得当时我是吃惊于他的反映,吃惊于他的阵阵有词,也吃惊于他那不肯服软的倔强与气势,有一种要压服他的怒气,却又无力,好像三个姐姐都败北了。
回想起来,大弟的成长我们这三个姐姐掺和太多了,从他的交友、学习、工作,到养育孩子,无一不给他指点,甚至指责,对也?错也?感觉我们就像一根根藤条似的,以爱的名义,把他束缚得紧紧的。现在想来,不管我们给他的指点是对是错,都是在阻碍他自己的摸索,阻碍了他的自我成长。现在各自都成家了,各自在不同的城市工作、生活,大弟自动与我们这三个姐姐隔离了,说不上是什么原因。一年到头,姊妹相聚已很少,不过是逢年过节回父母家那几天,他依然是这样一幅倔强的神情,不肯主动与我们交流。网络上的联系也难得有回声。或许他受够了我们的指点,想挣脱这种束缚吧。三个勇猛的姐姐,在生活中剥夺了他太多担当的机会,剥夺了他太多体味生活的机会。我们寄予满满厚望的弟弟,他只想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以此疗愈自己。
今年秋天,弟妹身体不适,住院手术。听到这个消息,心中的怨念顿时烟消云散,第一时间摸起电话,打给大弟,了解情况,许诺我会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在微信朋友圈里看到弟妹晒出他跟女儿玩耍的照片,各自披了红头巾,恬淡舒畅地微笑着,已欣慰。割舍不断的仍然是那份亲情,唯愿他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