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周哥来了~”娇滴滴的女声，“还是找茉莉吧？”周林点点头，并未出声，径直上楼来到一个小房间，粉色系的装修，紫色的氛围灯，圆形的大床，床头柜上摆放着各个品牌的安全套和玩具。

周林刚躺下，一个柔情似水的女人便敲门进入，柳叶眉，大红唇，身材姣好。她轻轻坐到周林身边，用手抚摸着他的轮廓：眉骨突出，眼睛微微眯着，左脸上的一道伤疤透露着他的不一般。

茉莉不知道周林的身份，但隐约觉得他应该是个大人物，应该不差钱。

她的手慢慢往下，蜻蜓点水似的，惹得周林浑身发痒，颈脖，喉结，结实的胸膛，健硕的腹肌，再往下，她轻轻解开周林的皮带，便准备俯身向下。

周林拉起她，吻了上去。唇舌交战几回合，情绪上头，周林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喘息之余，她娇嗔：“周哥，今天我安全期。”

周林并没有停下撕套的动作，“安全期也不行，我讨厌小孩。”翻云覆雨之后，周林在茉莉床头放下了钱。

他总是半夜12点来，完事就走，像是执行某种特殊公务的特工。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茉莉心里涌出一股失落感，她苦笑：“茉莉啊茉莉，难道你忘记你的身份了吗？”

02

周林驱车来到一个废旧的大型仓库。

夜幕降临，随着下班时间到，城市也变得拥挤，人人都想着赶紧回到家里，舒舒服服洗个澡，躺在松软的床上，缓解工作一天的疲惫。

而在城市的一些看不见的角落里，一批小孩子整装待发，他们的工作才刚刚开始，夜晚，是他们的主场，散落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形成一张巨型的网。

他们形态各异，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耳聋眼瞎，有的精神失常。各有各的乞讨方式，统一的是，身前摆放着一只脏兮兮的小碗，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身后隐藏着一双透着精光的眼睛。

这是见不得光的工作，所以他们见到警察会跑，见到记者会跑，见到好心人也要跑。

当夜市的繁华落尽，也到了收网的时候，他们有序回到那个巨大且拥挤的仓库，挨个上交今天的收入，他们的老板，是周林。

这是一个有组织有纪律的团伙，有个负责盯梢，有人负责管理，有人负责统计收入。

“周哥，还是前几天新来的那个讨得最少。”负责统计收入的小弟如实汇报。

“新来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周林边点烟边问。

“刘毅。”

周林猛吸一口，缓缓吐出烟圈，“把他带进来。”

八九岁的孩子，叛逆，倔强，不知天高地厚。没等他站稳，周林走上前，一脚踢在了他的肚子上。这一脚，周林用了七成力气，小小的个子飞出去好远。他不紧不慢，走到跟前蹲下身问，“你知道你是怎么来的吗？”

“我操你妈！”刘毅想要爬起身，又被狠狠扇了一巴掌，周林扯起他的衣领，将他拖到墙边用力一摔，“你他妈是你爹卖给我的，我付了钱，老子从来不做亏本买卖！你要是不给老子挣回本来，可不就是断腿那么简单了。你看到外面的那些人了吗，你以为他们本来就是瞎子聋子瘸子吗？你该不会忘了你来的那天吧？”

刘毅蜷缩着身体，回想起那天的交易。

那个黄赌毒样样都沾的爹，五千块钱就把自己卖了。他想逃跑，他还有妈妈，只是不知道在哪儿，但他知道，自己有妈妈。

然而，就在那个禽兽父亲离开了后，他就被周林当众打断了腿，那些人面面相觑，可麻木不仁。周林警告他，不要想着逃跑，他可没有什么同情心。

刘毅无声地哭了起来，最起码，他要活着，只要活着就有机会。周林离开了，仓库门也被锁上。

03

第二天，周林一如往常布下他的赚钱大网，收网时却出了意外，收到消息时，他正在和茉莉缠绵。

“周哥，刘毅那孩子，被车撞死了。”打电话来的是负责监督的赵斌。

周林一把推开茉莉，“怎么回事？”

“那孩子，想着逃跑，本来准备收网了，碰上警察在附近巡逻，那孩子想去找警察，拼了命地跑，结果……”

周林深吸一口气，心想，自己还是不够狠，就应该把刘毅的双腿都打折了，眼珠子给他扣了才行。

“他妈的，不知好歹的东西！”周林忍不住咒骂一句。

“怎么了呀周哥？”茉莉攀上周林的后背，她隐约听到了什么警察、撞死。

周林站起身，走到玻璃窗前，望着这偌大的城市，思绪万千，他干这一行好几年，这种事情也时有发生，但事不关己，也懒得叹息。

周林走后，茉莉躺在床上，盯着垃圾桶里的套，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刘毅的死并没有给周林造成什么损失，反而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他也趁机给他的赚钱工具施压，洗脑，他也有一段时间没见茉莉了。

“茉莉走了。”当他再次来找茉莉时，接待的老鸨说，“前两天走的，也没有说去哪儿了。”周林怅然若失，还是习惯去茉莉的房间待会儿。

他躺在大床上闭目养神，想起茉莉，他还是很喜欢她的，话不多，活还好。

周林长叹一口气，起身，瞥见床头柜上的报纸，显示的是刘毅被车撞死的新闻，字迹模糊，许是不小心被水侵染，图片里刘毅死不瞑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图片里钻出来向他索命。

“这个城市真是没救了，这么点破事还上新闻了。” 他朝着报纸吐了口唾沫，转身离开。

日子照常进行，周林渐渐忘了茉莉。

04

那天，久违的门铃的突然响起。周林警惕起来，不可能是熟人，周林心想，知道自己住处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就算来，他们也会提前打电话。

周林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确认来人。怎么会是茉莉！周林怎么也想不到会是她。

等他打开门才看到茉莉怀里抱着的孩子，随即堵在门口，皱着眉头，“你怎么来了？”他发现了茉莉的变化，她变得冷静，身上全然没了以前的温柔。

“他是你的孩子。”茉莉淡淡开口。

“不可能！”周林这点还是很有自信的，他从来都是套不离身，也不信安全期那一套，再说了，鸡有几个干净的。

怀里的孩子感受到了外界的声音，不安分地动了动。

“最后那一次，套被我动了手脚。”茉莉抖了抖孩子，轻声哄着，料想到周林的不信，茉莉从孩子襁褓里掏出几页纸递给了他。

是亲子鉴定报告，周林顿时头皮发麻，自己竟然会眼前这个瘦弱的女人摆了一道。

“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只是想要你认他，如果可以，娶我。”

不对劲，周林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很不对劲，判若两人，如若不是一模一样的脸，周林很难将这个强硬的女人联想到被自己压在身下的那般软弱模样。

“茉莉，你是知道我的，我他妈最恨的就是小孩子，你拿孩子来威胁我，是不是打错算盘了？”

茉莉轻笑一声：“没打错算盘，我知道你不会娶我，也不会认这个孩子，那么……”话音刚落，茉莉放开了手里的孩子，自由落体，孩子受到撞击，立马哇哇大哭。

茉莉转身就走。

周林目瞪口呆：“你他妈干什么，你回来！”

周林追上去，拉住茉莉，“你这是玩的哪一出？孩子不是你的？”

茉莉反问：“孩子不是你的？”

周林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一个女人怼得哑口无言。愣神之时，茉莉甩开他的手，很快消失在转角。他回过神来，看着地上正在哭闹的孩子，心想，这他妈算什么事儿啊。

眼不见为净，周林逃去了风月场所，他不信茉莉会对那个孩子不管不顾，如果被人捡了去则更好。

他在女人身上肆意妄为，可又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孩子，几番折腾，周林泄了气，愤然起身离开，来到仓库。

放眼望去，墙上，地上，暗红的，鲜红的，血迹斑斑。墙上还挂着各种处刑工具，两边各有一排正方形的铁笼，笼子里的褥子混合着汗臭与尿骚，那是这些孩子的窝。

不知为何，周林现在看到那些瞎了眼睛的孩子，厌恶的同时内心还生出一丝恐惧，那凹陷的眼窝，如同黑洞，好似要将他的灵魂吞没。

周林心不在焉，收网的后续工作草草了事后他就离开了。

已然是夜半三更，周林忽觉肚子有些饿，正巧路过一个卖羊肉汤的小摊，周林走到摊前，却没看到老板，正欲离开时听到一个稚嫩童声，“叔叔，你要吃什么呀？我爸妈在吃饭，一会儿就来。”

周林转头看到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被大人的围裙包裹住，显得滑稽可笑。

周林逃也似的跑回家中，他听到了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不由得心如刀绞，“妈的，那该死的女人果真不是个人！”接着抱起孩子，进了家，可到底是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只知道这孩子是饿了，他在家里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有。

厌烦，焦灼，无计可施。他瘫坐在地，想着，我凭什么受这个罪，她亲妈都不管，我管他做什么？这么想着，周林一把抱起孩子，放到家门口的垃圾桶上。

回到家中的周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寂静的夜里，小孩的哭声尤为响亮，恐怖，绵延不绝，他再也受不了了，冲出家门，又将孩子抱回屋里，不曾注意就在不远处蹲着一个女人正捂着嘴，无声地哭着。

小孩的哭声已经变得沙哑，小脸通红，嘴角还有呕吐出来的奶液。周林无奈，打算出门买点奶粉。

一开门，茉莉红着眼站在门口，周林气血上头，掐住她的脖子，“你信不信老子弄死你！”茉莉面部涨红，不置一词，直到身体发软，双眼翻白，周林才松开手。

瘫软倒地的茉莉大口呼吸，调整气息。待到恢复过来，便起身进了房间，抱起孩子，眼里满是心疼和爱怜。

周林关上门，坐在沙发上，他怎么也想不通，茉莉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到底经历了什么？等茉莉喂饱了孩子哄孩子睡下，他灭掉烟，把茉莉拉到客厅，“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过了，你认这个孩子，然后，娶我。”

“说吧，你要多少钱，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你带着孩子赶紧滚。”

“我不要钱。”

“你他妈的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是我的地盘，我要弄死你也是易如反掌的事。”周林只是说说而已，杀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他还是不能干。

茉莉直勾勾地盯着周林，眼里是愤恨，决绝，得意，然后轻笑一声，充满讽刺的意味，周林被她的眼神吓到，躲闪着，坐到沙发上，“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太多事了……”说完这句话已然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茉莉脚下一软顺势坐到沙发上，许是这一天心力交瘁，不一会儿便趴到沙发上睡着了。

周林仔细观察眼前这个浑身带刺的女人，是比以前瘦了些，憔悴了些，他忽而有些心疼，手不自觉地抚上她的脸，心想，一起生活，倒也不是不可以。

05

他默许了茉莉和孩子的存在，从一开始的厌恶到慢慢习惯，周林心脏缺失的那一角好似被她们填补，对回家也生出了些许期待。

平淡且幸福的日子让周林想要金盆洗手了，于是挑了个日子召集了所有同伙，说明了自己退出后的安排和打算。回家途中，周林路过一家玩具店，窗边摆放一只雪白的独角兽，他一眼就相中了。

天真冷啊，他紧了紧身上的棉衣，那是茉莉给他买的。出商店门才发现原来下雪了，他想起孩子可爱的笑脸，咿咿呀呀地已经学会了喊“爸爸”。

冷风刺骨，但周林热血沸腾，他就要开始新生活了。

周林将独角兽揣在怀里，蓝色的角对准心脏，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给儿子看自己给他买的礼物，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他终于快到家，却看到了周围邻居聚在了自家楼前，抬手指天，议论纷纷。他的眼随着他们指的方向望去，顶楼上是茉莉，怀里还抱着孩子。

周林想要大喊，却被冷风堵住了嗓子，只能拼命地摆手，楼顶上的茉莉看到了周林，没有丝毫的犹豫，抱着孩子跳了下来。

“嘭！”巨大的响声，周围人的尖叫，恐慌，四处逃窜，救护车，消防车，警车的声音混合成一首怪异的曲子。

周林跪在地上，嘴巴一张一合，好像个刚会说话的孩子，只会咿咿呀呀。

他双手捂住胸口，红色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渗，应该是刚刚那些聚集的人逃窜时不小心将独角兽的角挤进了他的心脏。他感觉到自己被人拉起，好像又被送去了医院，然后失去了意识。

06

警方根据茉莉提供的信息很快就锁定了以周林为首的暴力犯罪集团，并对其实施了抓捕。警局里，周林心如死灰，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你还记得刘毅吧？”坐在对面的警察递给他，那是个小男孩，笑得灿烂，两颗小虎牙，跟他的孩子一样可爱，眉眼间倒是似曾相识。

“记得。”周林点了点头，接着交代：“他爸把他卖给我了。”

对面又推过来一张照片，是刘毅的爸爸，周林还有印象，警察解释说，“他叫赵大福，他并不是刘毅的亲生父亲，是养父。

刘毅一岁大时就被人贩子拐走了，然后卖给了他，一开始还行，但赵大福生性好赌，败光了家产后老婆也跟人跑了，之后就酗上了酒，认识了些毒友，一发不可收拾，最后竟然为了钱把刘毅卖给了你。

你知道吗，刘毅的亲妈一直在找他，八年了，从未停止过，这么多年，一个女人，她什么都做过，为了能活下去，能支撑她找下去，她是个伟大的母亲，但也是个恶毒的母亲。”

周林不理解警察为什么跟他说这么多，便随口问道：“刘毅的亲妈是谁？”

“刘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