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的无限错位

7月9日上午,小米集团在港交所正式挂牌交易,这也是香港上市新政后第一支同股不同权的新股。相比宣布上市时市场热炒的1000亿、2000亿美元,小米估值定格为539亿美元,严重低于预期。对此,小米创始人雷军一方面表示,小米要在股价上保持厚道,“做年轻人的第一支股票”,另一方面却表示小米估值应该等于苹果乘腾讯,是一家全球罕见的能同时做硬件、互联网和零售的全能型公司。看似矛盾的表达,反映出小米对低估值的不甘。

小米在国际资本市场被称为“中国的苹果”。以苹果为参照,按照P/S估值,小米大概值657亿美元,若考虑小米盈利能力严重低于苹果,按照市盈率估算将更低。所以,小米现在的市值基本在合理区间。

一、小米模式的核心:寻求错位竞争

小米的核心竞争力不在于技术或产品的领先,而在于其善于从各个维度寻求错位机会,避开正面竞争。

1、崛起于互联网化宣传营销带来的模式错位

2010年的小米通过“互联网化传播+敏捷型供销”从互联网公司和终端公司的缝隙中寻找到商业模式的错位,崛起为明星公司。   

小米是率先运用“互联网思维”改造传统经济的实践者。通过MIUI收集用户需求,产品的定义和营销吸引用户广泛的参与,这在用户红利时代为小米带来了爆炸话题效应和销量增长,“米粉”也一直被小米视为自身重要资源和竞争力,这也是小米标榜自身互联网基因的地方。2018年3月,MIUI论坛拥有超过900百万月活用户,拥有5个以上小米非智能手机和笔记本电脑的互联产品的用户数超过140万。

小米采用零库存或少库存的敏捷模式,产品发布后按订单需求安排生产、销售,使其可以享受元件成本随时间下降以及规模效应的红利,扁平化电商渠道大幅降低中间成本。但这种模式在受到OV等厂商线下渠道强势压力时,产生了问题。2016年,由于小米手机本身利润较低,自营和第三方价格一致的话,无法为线下合作伙伴预留足够利润空间,因而采取在直营渠道少量放货,允许合作伙伴加价售卖的方式,使其受到了“饥饿营销”、“耍猴”的质疑。

2.价格错位带来的市场发展

廉价是小米在终端红利期得以大量发展用户的关键

在小米起步的智能手机市场,有苹果、三星等设计、技术实力强大的国际厂商,也有联想、魅族等国产厂商,以及小作坊式的山寨机厂商。小米避开在高端机市场同苹果等一流公司的竞争,不追求产品领先,将业务重点放在1000-2000元的性价比市场;同时,突出爆点、“发烧”功能,同国内低端局、山寨机拉开差距。这种错位打法帮助小米在屌丝经济时代,迅速开辟了属于自己的智能手机领地。

说起小米,就不得不提苹果,业界也通常戏称小米为“廉价苹果”,两者业务模式看起来相似,实际核心有天壤之别。苹果是一家设计和创新驱动的公司,而小米的核心定位却是价格错位。苹果各种互联网服务,包括iTunes、App Store、Apple Music是其收入增长的重要驱动,今年一季度营收占比达到14.73%。而小米2017年互联网营收占比仅为8.63%。

小米的错位打法决定了它和苹果模式的差别:

小米强调性价比,打廉价硬件牌——硬件综合利润率不超5%;苹果强调高品质,同时强调利润——拿走了手机市场90%的硬件利润;

小米布局生态链,销售超过100个品类,但都是廉价薄利;苹果将所有资源聚焦到少数硬件,利润较高

廉价在用户红利尚在时,是小米圈粉的不二利器。

3、早起物联网利基市场带来的业务错位成为“小米故事”的重要一环

在锤子、vivo、华为等各类玩家纷纷涌入后,手机终端已经没有故事可讲,小米结合自身业务优势,分析市场格局,开始尝试尚是小众市场消费级物联网设备领域。

通过自研和投资孵化生态链企业,以低价、丰富的硬件产品,旨在打造全球最大的硬件IoT生态圈,大量的SKU可以覆盖新零售尤其是线下实体店成本,并最终通过互联网服务实现变现。

在消费级IoT硬件领域,行业跨度巨大,家电公司、数码产品公司、互联网公司等都有机会涉足,但由于市场处于培育期,各公司均处于试探态度。小米则通过自研+生态链孵化等方式,快速形成广阔的产品矩阵和IoT平台,成为第一个可以把智能硬件故事讲圆的厂商。该领域业务的开辟,对小米融资乃至上市的估值起到了至关重要的影响。

二、细分竞争赛道

小米商业模式“铁人三项”分为硬件、新零售和互联网服务,下面,将就细分业务板块分析市场情况、小米的优势和天花板。

1.智能手机——廉价之外难有新的突破

经历了2016年的低谷,小米在线下渠道和海外市场不断发力,智能手机业务重新迎来增长,根据2017年手机出货量排名,小米是全球第四大智能手机制造商。2018年第一季度,小米手机在各个主要市场的出货量增长均领先于其他厂商。


图1 2018年第一季度出货量按年变动  

成熟市场销量增长见顶,定位高端、追求高利是各厂商主流打法

以中国为代表的成熟市场趋于饱和,品质化需求取代性价比需求,智能手机的市场需求主要来源于更新换代,因而对高端产品需求会不断增长(2015年到2017年,中国大陆市场价格介于0-200美元的智能手机出货量占比从56.8%降低到39.9%,而价格介于300-500美元的智能手机出货量占比从14.3%增长到28.9%)。

在成熟市场,小米高端产品线开始起步,价格在3000元以上的旗舰手机产品线,2018年第一季度销量同比增长了两倍多。但小米低利润的商业模式决定了研发成本势必受到限制。招股书显示,小米连年研发费用低于营销费用(2017年研发支出占总成本2.7%),旗下高端产品线缺乏突破性技术,可能难以突破廉价低端的“锚定效应”瓶颈。

而华为、OV等主要竞争对手采取高利润、重研发的打法,尤其是今年不断推出颇具看点的创新型技术(比如vivo nex一改国产手机模仿苹果的怪圈,大胆尝试摄像头升降技术;华为在AI芯片和手机摄像创新走在前列),国产手机价格上限也不断被打破。

新兴市场是智能手机市场增长主要推动力,小米先发和性价比优势难持久

根据IDC数据,新兴市场的智能手机渗透率还比较低,2017年为37.7%,而主要发达国家以及中国大陆的智能手机渗透率已经很高(2017年,中国大陆智能手机渗透率为64.5%,发达国家达到83.1%),因而现在智能手机销量增长的主战场在新兴市场。


表1 各市场智能手机渗透率  

各大国产手机厂商均在积极布局新兴市场,小米低利润率策略和较早的国际化布局为其赢得一定竞争优势,3年半达到印度市场第一。但同曾经的国内市场一样,低价冲量策略永远不可能形成真正市场壁垒。能否避免重蹈中国市场覆辙,实现高端转型,决定了小米能否通过新兴市场弯道超车,实现竞争地位突破。

(2)消费级IOT市场——巨头亲自下场,小米面临降维打击

小米在智能家居生态链的布局初具规模,建成了世界最大的消费级IoT平台,连接了超过1亿台智能设备(不含手机和笔记本电脑)。按连接数量计算,2018年一季度小米的消费级IOT硬件全球市场份额为1.9%,超过亚马逊(1.2%)、苹果(1.0%)等知名厂商。


表2 消费级IoT硬件市场份额  

小米布局物联网,有其绕开BAT、另辟赛道的战略企图


图2.小米将物联网视为绕过互联网巨头的突破点

小米的物联网战略分为两步:

第一步布局智能硬件,布局“物”的节点。着力解决市场可选产品不足,智能设备规模小的痛点,全部自主研发不可能,广泛投资孵化是很好的策略

第二步开启开发者计划,全面开放IoT平台,用小米标准引入第三方合作伙伴,达成由生态链企业的智能硬件产品组成的完整闭环。

为了实现智能硬件的快速布局,小米的具体打法可以总结为两点:

布局生态链公司采取参股不控股策略,保证各公司独立性和生态链整体性。从智能硬件市场份额来看,领先企业的市场份额仅在1%左右,巨大的份额被无数小厂商甚至小作坊瓜分,小米将这种市场称为“蚂蚁市场”。小米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布局IoT,因此采用“投资+孵化”的方式,保证生态链公司的独立性和专注性的同时,提供多维度业务支持,形成完整生态。

产品秉承福斯化理念,追求高性价比。智能硬件市场处于起步和用户培养阶段,价格偏高不能实现快速和广泛布局的要求。小米用低价降低门槛,在功能上做减法,用福斯市场的逻辑进入这些市场。

巨头亲自下场,先发并不意味着领先

小米战略布局基本达成,智能硬件已形成规模,但万物智联的竞争是厂商IoT、AI、云计算的综合实力竞争。小米同互联网巨头相比,在技术实力、生态平台、用户体量上差距巨大。随着市场成熟,各行业巨头入场,小米将面临降维打击。在2018云栖峰会上,阿里宣布进军IoT,并将之视为继电商、金融、物流、云计算之后的一条新赛道;马化腾宣布将依靠腾讯超级大脑,打造3张网——人联网、物联网、智联网。随着巨头公司对IoT的战略重视,小米的先发优势将不复存在。

(3)互联网服务——现实很骨感

互联网服务方面,小米拥有数量庞大且活跃的用户群。2018年3月,小米用户平均每日使用小米智能手机约4.5小时,其中20%的时长是使用小米自研应用,小米应用商店、小米浏览器、小米音乐及小米视频等18款应用月活超5000万。

相比传统互联网公司,小米的优势在于依靠智能硬件,获客成本低

2016年之后,移动互联网时代的流量红利消耗殆尽(2017年移动互联网渗透率为54.1%),各大互联网产品的用户增长触到天花板,获客成本飙升。小米凭借硬件产品可以以接近0的成本获取客户。


图3.2017年选定的全球领先互联网公司每名新月活用户的获客成本

小米互联网服务变现质量和前景不乐观

小米提供的互联网服务,同质化严重,用户群体受限。小米的几大高活跃率APP,如小米视频、小米浏览器、小米应用商店、小米游戏等,更多是一个资源整合者的角色,同其他厂商提供的服务没什么区别,未形成核心竞争力。且手机厂商的互联网用户局限于自有手机用户,不同于纯互联网公司用户的随机性和普遍性,因而小米现在互联网服务的用户规模、活跃率等不能衡量其用户黏性和变现潜力。

从小米互联网服务的ARPU值可以看出其变现能力较弱。同时,小米互联网服务的主要收入为互联网广告,过多广告可能反过来影响用户对硬件产品的使用体验,因而,依靠硬件售卖互联网广告可能不是一个具有说服力的营收爆点。

图4. 2017年选定的全球领先互联网公司每月活跃用户的互联网服务收入

总之,小米8年之间从初创公司,到成为估值500多亿美元的上市公司,体现出小米错位打法的成功。小米智能手机业务现阶段表现强势,是小米的支柱业务。但此市场竞争激烈,在成熟和新兴市场,小米均面临机遇和挑战。小米互联网服务同其他手机厂商差别不大,至少现在来看,其互联网服务的表现还无法支撑其“互联网公司”的定位,依靠互联网服务攫取主要利润的盈利模式值得怀疑。消费级IoT市场是一个前景广阔的市场,小米在此市场已经形成了先发和规模优势,但能否在互联网巨头的降维打击中寻找到错位机会,决定了小米的成长上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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