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解幽小吃店,主营捉鬼降妖,副营煎饼果子,不灵不要钱,赠饼加鸡蛋。”
(2)
商人们常说:生意不好整门面。
张七月心血来潮,也想把自家的“门面”整一整,变个时兴点的装扮,天天瞧着也舒爽些。
然而,白袍子“门面”却抵死不从,特特裹紧了身上的月色云纹汉袍, 哀怨道:“你有闲功夫来闹我,干嘛不去找大江把工钱收回来?”
“我倒是想收回来呐,谁让你的忘忧泉效果那么好,就沾了一丁点……”张七月极力做出一副可怜模样:“他竟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还恼我砸了他的窝,追着老娘跑了三条街,要不是惧我原来是只鬼,大大,你今天就见不到宝宝了。”
“如此说,怪我咯……”
(3)
白无常奔进驾鹤酒楼的天字号房间,抱起茶壶豪饮三大口,茶尽方歇。
“何故急匆匆?春红院的邱老鸨又在追你么,你说你……满楼子的姑娘你不爱,偏偏要去招惹那位半老徐娘,都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何况是只母老虎,,还是一只极度彪悍的更年期母老虎……”张七月瞟了一眼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仍旧踮起脚来,与卿慕白脖颈处一粒梅花盘扣做争斗。
“呸!我……”白无常摇头晃脑,刚要辩解,抬眼却见一修长身影,杏白长衫,挺拔玉立,原先束冠而起的乌发,竟剪成了背头式,去了长发玉冠,入眼的俊美面容更加爽利英气,脖颈处两粒梅花盘扣,滚边立领上同色云纹攀绕,一只翘尾酣睡的雪狸,跃然于窄袖边口之处,这一身民国风格的长袍,让卿慕白去了先前的宝相庄严,显得儒雅气质十足了。
“您……您这是……”白无常揉了把老花眼,再细看负手而立,一脸便秘神情,任由张七月摆弄的卿慕白,十分惊恐的感叹道:“千万年的古木又逢春了麽?”
“滚!”
白无常吓的一哆嗦,屁股后面掉出个四四方方的平板,老头子顺势滑下凳子,战战兢兢答:“小老儿糊涂,见仙君神姿绰约,竟一时迷的忘了正事………”
张七月憋住满腹的幸灾乐祸,往白老头的平板上一瞧:“哎哟不错喔,捉鬼网上,有新顾客上门野耶。”
白无常包了一包委屈泪,瞅一眼卿慕白,点头如捣蒜。
“现在的年轻人呐,越发没规矩……”白狐狸拿手掸了掸领口,慢悠悠道:“尊老爱幼这种人之常礼,都不懂么?”
白无常的一包委屈泪越发摇摇欲坠,眼前的这尊神可是个万年常青的主儿,就场面看上去,自己才是应该被尊的老人家吧,至于那幼么,他瞥了一眼不怀好意的张七月,腹诽道:24岁半的幼儿,真得好好爱护啊……啊啊啊~
“赶明儿……我得去地君那儿蹭碗茶喝,顺便提一提……”
卿慕白一语未毕,拿眼神儿往无常的手中物上遛了一圈儿,白胡子忽然灵台一片清明,明白尊神发怒的蹊跷所在,遂将手中平板递上前去,诚惶诚恐道:“此为地府高级工作装备——乾坤镜,能看乾坤,能窥天地,可谓是休闲办公之良品,小老儿心想,此物必能为仙君所用,特此献上,不胜荣幸!”
“我是说……”白狐狸嘴角扯一起一缕不动声色的笑:“赶明儿去地君处蹭碗茶喝,顺便提一提,无常君为地府公务劳心劳力,都累瘦了些许,是不是该涨几成俸禄,也好显一显你的优秀业绩啊。”
看好戏的某人如遭雷击,没蹦住体内的洪荒之力,一口冷茶喷出来,委屈巴巴的白胡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磨牙霍霍向七月:“臭丫头片子,连你也欺负我!”
“这是花茶,美容养颜,呵呵……养颜的很嘞!”张七月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夺过乾坤镜来一通胡乱划拉,连忙顾左右而言他:“无常大大,快别委屈了,我们还是来看看,这回又是个什么客人下单了吧~”
(4)
张七月来到和客人约定的地点,竟是一座巍峨华丽的大厦,大厦一楼的商铺外墙旁,一块超大的显示屏上,正在播放着一条紧急新闻:“本区三江路段上发现大量血迹,警察勘测现场后,怀疑是深夜车祸事故,由于路段在监控盲区,无法查到事故现场,目前还没有受害者报案,如有知情者,请联系警方。”
“这就奇怪了,只有血迹,没有受害者,还能怀疑是车祸,现在的刑侦手段真牛!”
“尽管闲事!”白狐狸咕哝着钻出脑袋:“这大厦还真不错。”
“瞧见没有,这回的苦主可是个有钱人。”张七月一把拍向白狐狸,贼兮兮道:“咱是不是可以来个坐地起价,把在大江那儿损失的工钱一同挣回来呀!”
白狐狸举爪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忽觉一丝熟悉而危险的气息,在周围弥散开来,他不由得竖起狐狸耳朵,警觉道:“坐地起价,是看工作难度,不是看工作对象的吧!这次没那么简单,你可小心些!”
七月正欲搭话,小区的门禁后面,走近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材矮胖,梳着光溜溜的大背头,一件黑色的西服,裹不住庞大突出的啤酒肚,他看见门外的红裙女子,怀抱一只雪白油亮的狐狸,兴奋的脸色瞬间暗淡了下去。
“你……你是捉鬼网上的张大师?”
张七月礼貌的点头:“你就是张鹏先生吧?”
“这……拥有多个五星好评的捉鬼大师,居然是一名身材单薄的美艳少女。”张鹏绝望的哀叹一声:“现在的骗子果然多啊!”
张七月一听到“少女”“美艳”二词,就忽略了后面的“骗子”俩字,即刻对这位苦主好感度倍增,说话也格外大度客气:“张先生莫要以貌取人,谁说像我这些的美貌少女,就不能降妖除魔了?还是快迎本大师进屋,说说具体情况吧。”
说罢,红裙子大师理也不理旁边的主人,径直走进大门,刚到主人所在的18楼,就看见张鹏家大门敞开,迎面撞见睡在地板上的女主人。
女主人虽在酣睡,口中却呜咽哀鸣,明明像极了犬吠,但声色凄鸣,就像小狗哭泣一样,听的让人心生悲戚,胆色具寒,她以半匍匐的姿势趴在地板上,双腿交叠,双手枕头,摆着平常犬类惯用的姿势,但长发散乱下来,盖住了整个脸颊。
张鹏引着七月走进室内,来不及客套奉茶,便火急火燎的讲起家中的怪异事件:“小姑娘,你都看到了吧,这是我夫人米露,一个星期前突发怪病,刚开始大吼大叫,上蹿下跳,口中胡乱说着,捉奸,索命之类的怪话,我赶紧把她送到医院,医生却诊断不出任何病症,说来也巧,米露只要一进医院,病症全消,啥事没有,而且记不起自己发病的丑态,可她一出医院,立马恢复病状,如今越发严重,学狗走路学狗叫,连睡觉,进食,活动,和之前家中养的乌龙茶一样。所以我猜想,她是不是中了邪……”
“等等,乌龙茶是谁?”
“是我养的一只萨摩耶,不过在一个星期前走丢了,再也没回来过。”张鹏话毕,一拍脑门儿说:“你说是不是乌龙茶出了意外,小命呜呼,狗儿魂魄回来,想给我们报个信,可是……也用不着这么折磨人的!又不是我们杀的它。”
张鹏叹了口气,弯腰去扶地上的米露,谁知米露突然躬身,转头一口咬住她丈夫的左手,屋内顿时响起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快点她风池穴!”
张七月听见卿慕白的暗语,捻指戳向米露的后颈处,趁着对方劲滞,牙口稍松,卿慕白念力一动,张鹏被远远抛向一边,他那根鲜血淋漓,已露白骨的手指,总算保住了。
“她攻击性这么强,你干嘛不早说!”张七月一手掐住米露的后颈,一手扯出屁股后面的黄色符袋,抽中定魂咒来,咬破手指,鬼匠之血沁入朱砂墨,瞬间一抹红光乍现,七月将符咒贴上米露的印堂,她狂暴的身体瞬间软了下去,又恢复到伏地酣睡的状态了。
张鹏捂着手指,蜷缩于角落,目睹口呆望着眼前的纤弱少女,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快去医院消毒包扎,片刻耽误不得,记得一定要狂犬育苗哈!”七月见张鹏仍然呆滞不动,一脚踹上对方的肥屁股:“你倒是快行动啊,你老婆现在就是一只发狂的犬,要不及时打疫苗,要染上了狂犬病,神仙老子也救不了你!”
“嗯……耍帅的姿势越发熟练了,将那凡人给糊弄得五迷三道,现在,人家对你张大师的名头,可一点也不怀疑了。”白狐狸边说,边从沙发上跳下来,摆摆尾巴,走至昏睡的米露跟前,那股熟悉而危险的气息,随着他的步步逼近,变得愈加清晰起来。
“什么叫耍帅呀,明明就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好嘛!大大,有没有觉得,我近来功夫长进了许多?”张七月口中虽仍在打嘴仗,暗中却和白狐狸交换了信号,她佯装无意靠近墙边壁柜,突然扯开柜门,却只见眼前有抹白影一晃,眨眼不见,室内没有任何动静,但见洗手间门,轻轻移了几寸。
白狐狸瞥了一眼沉睡的米露,即刻化出身形,他朝七月使了个眼色,二人皆噤声,放轻了步子朝那门中走去。
(5)
简直是啐了狗狗,怎么每个不明物体都爱往人家洗手间里钻,做鬼做妖也要做的有点骨气好伐,老爱这粑粑成堆的地方是咋地?张七月暗自腹诽着,已经步入洗浴室内,她示意的卿慕白把好出口,便即刻抽出一塔符咒,啪啪啪一阵乱贴,浴盆,浴缸,储柜,屏风,鞋架,最后抽出一张plus版的大黄纸,欲封住重中之重的马桶。
“你妹的!够啦!”
忽然,一抹白色的烟雾从浴盆架上放置的漱口杯里升腾而起,眨眼间落到地板上,幻化出一只毛色白亮,体型庞大的狗子出来。
“我不要面子的啊!”萨摩耶十分骚气的抖了抖湿漉漉的毛发,朝张七月翻了个圆润的白眼,撒泼道:“嘛呢!嘛呢!你这是干嘛呢……老子好歹也是个神仙,怎会和没底线的厕鬼一般,爱往人家马桶里钻!”
“哈哈……哈……这不是蠢萌的萨摩耶嘛,你怎么也成精啦!”
萨摩耶蹦到张七月面前,张牙舞爪的抖了她一身的水:“啊呸!你才萨摩耶呢!你们全家都是萨摩耶!”
卿慕白按下捻起的念力,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落水狗,忽道:“你是二郎神君杨戬座下,啸天犬将军?”
二哈转头,目光陡然一凝,随即全身的毛发竖立起来:“尊驾好眼力,老子……老子知道你是谁,老子也知道打不过你,可你别一言不合就动手啊,跟你讲喔,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老子是本来就咬人的犬!
“什么?”张七月激动到舌头打结:“你……你就是传说中的哮天犬?真不敢相信,我居然活捉到一只神仙犬耶,老娘一直以为,你只存在神话故事里,偶尔替二郎神打打酱油,没想到,居然真有其狗。”
“不害臊!”哮天犬向七月翻了个白眼:“要不是老子知道逃不门去,才不让你这凡人见到真身呢!”
“哟~小样儿还很傲娇呢!姐姐最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了,来来来……姐姐要撸一撸!”张七月扑过去,抱着狗头一阵蹂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