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客户小白（匿名），有失语症，看着我感觉她是所有客户中最年轻的，当然除了不能说话，精神健康应该也是有问题的。她只能卧床，没有任何行为能力，两只手条件反射一样一直交叉放在胸前，双手紧握。之前在别的地方见过因为长期紧握拳头，手指甲由于没有被及时修剪，自己的指甲将手心戳出血痕的，当然他们自己根本没有意识。通常这种情况，工作人员会塞在客户手中一个东西，比如一个毛袜子，比如一卷纸，最好的是一卷纱布，掰开客户的手指，塞在手心，让她们自然握着，这样既可以吸汗，又可以避免手受伤。

说说第一次被指派给小白喂饭，那时我对小白一无所知，我学着带教老师的样子，敲门，然后推开房门同时，称呼着小白的名字，向她问候。她听到声音，看了我一眼，就转脸又瞅着电视了。

小白是乳糖不耐受着，所以不能喝牛奶，食物也从来没有固体，都是粥，肉糊糊，酸奶等流质。她的药也是必须碾成粉掺在食物里服用。来之前老师交代过得，所以我全部准备就绪，就坐在床旁一个椅子上，叫着小白的名字，想引起她的注意，让她准备开始吃饭。小白瞟了一眼我，然后又转过脸去，我挖了一勺饭，递到她的面前，她一下就张开嘴，我顺势把饭喂给她，好奇怪没看见她的牙齿。哈哈，没想到一切来得太顺利。

心里正暗暗窃喜，准备开始挖第二勺饭，可这时小白的嘴已经张开，我的勺子还没来得及递过去，他扭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就瞪了我一眼把脸转一边去了。我举着勺子等着他张嘴，结果人家根本不理我。“咦，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我刚才动作慢了才瞪我的，生气不吃了”，想着我慢慢抽回手。那也不能就此放弃啊，看着她转过脸来，我赶紧又将这勺饭递过去，张口吃了。“哎呦，好悬啊”， 我用勺子边拌着盘子里的饭边想着刚才发生的事，一抬头看见小白看着我，然后又是生气的瞪了我一眼，眉头紧皱，脸侧一边去。“哎呀，看来今天出师不利啊，碰上一个看我不顺眼的客户！”， 我想，就算再怎么不喜欢我，我也不能不给她喂饭啊，突然回想她刚才看我的眼神， “她不会以为我偷吃她的饭吧？”，想着我赶紧将自己的椅子移了移，并把盘子露出来，让她的视线更容易看见。事实证明，没有一点用，她还是一搭不理的对我，吃一口，然后就皱着眉瞪我一眼，有时你的勺子递到她的面前，她“根本不理你”，等你要收手回来时，她又张开口，我就赶紧把勺子喂进她的嘴里。她的眉头就一直没舒展，还总瞪我，也不说话，我厚着脸皮，默默的想，你爱怎么瞪怎么瞪，只要把饭吃了，让我交了差就行。

饭总算喂完了，我笑着对她说“hyvä，kiitos 小白”， 芬兰语是“Good， 谢谢你小白”的意思。她瞟了我一眼，好像在说，“你赶紧走吧”。 我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收拾好餐具走出她的房间。下班回到家，我忍不住和女儿说起这事，我说今天给一客户喂饭，她总瞪我，我拿勺子挖饭的时候，她还时不时瞥我一眼，感觉怕我偷吃她的饭一样。

之后我又有几次碰巧给她喂饭，发现他还是这样，我才明白这原来是她的无意识的表情和行为。因为一直在她吃饭的时候，发现她的牙齿从来没露出来过，这真的让我很好奇，她是不是没有牙齿？或者有什么别的原因。之后需要给她刷牙，我才见到她原来有牙齿，只是残缺不齐吧，吃饭时候，她嘴虽然张的超大，但是根本看不见牙齿，应该是她没有咀嚼的意识，只吞咽食物，所以没法直接用杯子给她喂液体，她的饮料里通常会添加液体增稠剂，用勺子挖着喂给她。

现在回想自己第一次给她喂饭的忐忑心情，只是自己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