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点·香港女艺人】朱颜渐损追梦人

【每日千字DAY.16】

偶然间,在网络上看到几句诗,颇为喜欢:

花色如水水连天,浓妆淡抹皆可怜。几处挥毫蘸新酒,何人移步卷重帘。

花枝泠泠归天暮,飘落盈盈知何处。拂过三生随缘起,拈得一枝寻春去。

搜索一看,居然出自一部现代的耽美小说《南华梦》,作者在书中仿《红楼梦》中《葬花词》韵所作(原诗过长,不全部摘录,以免有凑字数之嫌)。

古往今来写生死的诗句很多,写红颜薄命的诗句也很多,不过这阙词中的描述,却颇有几分意韵,“天妒红颜化枯骨,恸绝箫音和血流”。

去过香港坟场的朋友,可能都会惊讶于香港坟场的规模,无论是市区里的长沙湾、跑马地,还是稍微远一些的将军澳、粉岭,香港坟场的规模都会大到让你觉得震撼。


香港坟场
天主教圣弥额尔坟场
华人永远天主教坟场


圣辣法厄尔天主教坟场


柴湾佛教坟场
柴湾穆斯林坟场


回教坟场

可能因为香港地方太小,所以开埠百余年,百年间,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名流显赫,去世后都会葬在公墓之中,墓地规模与普通人也几乎无异,这一点和大陆略有不同。

今天,想讲一讲香港演艺圈三位奇女子。

梅艳芳·刹那芳华

梅艳芳,华语范畴内最为著名的女明星之一。2003年12月30日因宫颈癌导致肺功能衰竭,在香港养和医院病逝,年仅40岁。

2003年,香港发生了很多事情。

那一年的初春,愚人节,哥哥张国荣刚刚在中环的文华东方酒店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短暂而美丽的一生;那一年,香港爆发了大规模的SARS病毒,演艺圈也因此无比团结,为HK打气;而那一年的年末,在香港演艺界有着超高人气和影响力的梅姑,也因病离世。

梅艳芳的一生,得到了一个演员、一个歌手、一个艺人所应该得到的一切,独独没有得到爱情。

2003年,告别演唱会上,梅艳芳穿着刘培基设计的婚纱亮相,说了一段感人至深的告白,那场景无论你是不是她的FANS都会为之动容。

梅艳芳说:我是一个歌手、演员,已不是第一次穿婚纱,但每次也不属于我的,我告诉拍档刘培基,我很想穿一次,就算是没有人娶也好……

那是梅艳芳人生中最后一次演唱会,她拖着长长的婚纱裙摆走上高阶的背影之中,多少不舍、无奈都在那一刻变成永恒。45天后,她溘然长逝,留给香港演艺圈一个传奇,以及至今依然在继续的90岁老母争夺遗产的人间悲剧。

因为梅姑笃信佛教,所以去世后她的骨灰一直存放在香港大屿山宝莲寺海会塔,也就是赫赫有名的天坛大佛畔。据说为了不让歌迷过多打扰,故而龛位并未写梅姑的名讳,只写了籍贯和乳名“珠女”,且生卒年的日期也是故意写错的。不过因为有痴心歌迷苦等,亲眼目睹梅姑妈妈祭扫而坐实。

不过,当我按照网络的文字寻访到的时候,我还是心头为之一震,不曾想这样一位名震中华的奇女子,身后竟然就是如是普通平凡,和寻常人一样,挤在矮小的骨灰墙的一个角落之中,除了略大于周遭的龛位,与其他无异,一如龛位的铁皮一般,没有任何的温度。

梅姑的龛位


大名鼎鼎的梅艳芳,就在寻常人侧


宝莲禅寺海会灵塔

梅姑龛位孤寂地在角落中,不过人头攒动的天坛大佛,舍利堂中,倒也有梅姑的灵位,据说这个灵位是梅艳芳的几位生前好友曾志伟等人出资立的,只为喜欢梅姑的人有一个祭拜的场所。

天坛大佛的底座中,有歌迷为梅姑立的牌位

林黛·红颜薄命

2003年,哥哥张国荣纵身一跃,成为华语演艺圈一个传奇,很多人说,哥哥在最美好的年华选择离去,华语影坛仅此一位。

其实不然,40年前,也有这么一位,她叫“林黛”。

林黛,本名程月如,是著名爱国人士程思远的长女,五六十年代红遍香港的著名电影女演员,其红的程度,比之后来的张国荣、梅艳芳绝对不差。

林黛1948年随父母举家迁居香港,1951年因为影楼拍摄一组广告照片而吸引了影人袁仰安(长城电影制片有限公司总经理)的注意,袁将林黛签下并根据她的英文Linda取艺名“林黛”。

不过签约长城之后,林黛却一直没有机会出演电影。1952年林黛改投永华,同年出演了自己的电影处女作《翠翠》(根据沈从文《边城》改编),从而一举成名。

此后林黛星途坦荡,她在各公司门第观念颇强的50年代的香港,居然为电懋和邵氏两家公司拍片,不能不说是很罕见的,可见其受欢迎程度。1957年,林黛凭电影《金莲花》夺得第四届亚洲影展影后,1958年凭电影《貂蝉》蝉联第五届亚洲影展影后。

事业顺风顺水之际,林黛在雪片般纷飞的片约之中还抽空去纽约哥伦比亚大学当了几个月戏剧系和语言系的旁听生(突然想起了梅长苏兄),而正是这次访美,林黛邂逅了自己的爱情。1961年2月12日,林黛嫁与前云南省长龙云的五公子龙绳勋。

林黛的事业并未受到婚姻的影响,婚后她正式加盟邵氏,1961年凭电影《千娇百媚》夺得第八届亚洲影展影后,1962年又凭电影《不了情》四夺第九届亚洲影展影后。四夺亚洲影展影后桂冠、两次蝉联,在华语影坛,迄今也仅林黛一人。

据说1964年,周恩来总理曾对程思远说,希望其女儿林黛能回中国内地发展中国电影事业。然而不想,不久之后的7月17日,林黛突然在香港寓所内自杀,年仅30岁。

关于林黛的自杀,报章主要归结于她与丈夫龙绳勋的矛盾,林黛红极一时自然脾气不小,龙绳勋又是豪门大少,有着典型旧时公子哥作派,希望妻子能安心在家中相夫教子,故而夫妻关系日益恶化,时常争吵。龙绳勋也在林黛的墓碑写道林黛因“家庭细故,戏走极端,弄假成真”。

不过,龙绳勋曾在林黛死后公布其两封遗书,其中林黛写到“万一你真的想救我的话,请千万不要送我到公家医院去,因为那样全香港的报纸都会当笑话一样的登了!只能找一个私人医生,谢谢你。”而林黛早在1951年底就曾经吞食安眠药自杀过,只是当时的男友严俊及时将之送院抢救才避免惨剧发生,所以恐怕林黛之死,更多的是一次弄假成真的意外。

而更让人唏嘘的是,龙绳勋为林黛之死悔恨不已,以致此后终生未再娶,且一直将林黛的房间维持原状直到自己2007年去世。我在跑马地的林黛坟前细读龙公子为林黛所书之墓志,确实情真意切,为之动容。2009年,香港电影资料馆曾做林黛电影放映暨文物展,还原了龙绳勋维持了40多年的林黛卧房。

无论如何,香消玉殒,据说林黛死讯传出后,震惊全球华人社会,出殡之日,万人空巷。大批港人在香港湾仔道的殡仪馆门前排队,只为一睹林黛仪容,还自发送葬,乃至停工停课。

PS:讲点小八卦,因为林黛的义女冯宝宝也是香港著名演员,故而很多和林黛有关的纪念场合都会是冯宝宝发声,而她真正的后人却被人所不熟知。龙绳勋和林黛有一独子,名龙宗瀚,不过他并未进入演艺圈,而是有“金牙大状”之称的香港首席大律师清洪的入室弟子。2002年时震惊香港演艺圈的“谢霆锋车祸顶包案”,谢霆锋的辩护方就是清洪和龙宗瀚。


林黛墓,跑马地天主教坟场的一角


红色大理石坟墓,在跑马地比较少见
林黛墓,50多年了,显得有些寂寥


龙绳勋所作之墓志碑文
龙绳勋所作之墓志碑文


乐蒂·音容犹在

50年代的香港,是盛产女明星的时代,亚洲影后林黛是其一,乐蒂也是其一。

乐蒂,本名奚重仪,出生于梨园世家。外祖父顾竹轩经营上海四大舞台之首的天蟾舞台,有“江北大亨”之名。不过乐蒂并未有太多富足的童年,她的父亲奚兆年1937年用餐时不幸被炸弹炸中身亡,乐蒂是从未见过父亲的遗腹女。

1949年,乐蒂兄妹(乐蒂的三哥也是香港著名演员,有忧郁小生之称,艺名雷震)随外祖父母迁居香港。1952年,也就是林黛离开长城的那一年,乐蒂考入长城电影公司并签下五年长约。乐蒂首部公映作品,是在夏梦主演的电影《绝代佳人》中做配角,此后乐蒂在长城共拍了十余部作品却因为戏份及政治因素未能为人熟知。1958年乐蒂转投邵氏,旋即主演了大导演李翰祥作品《妙手回春》,当时和乐蒂搭档的男主演是后来也成为大导演的胡金铨。

1959年乐蒂主演电影《倩女幽魂》,红极一时,从此开创了香港影坛的“小倩”热,乐蒂获封“倩女幽魂始祖”。电影次年参加了第14届法国戛纳电影节,这是中国第一部参加国际影展的彩色电影,乐蒂从此蜚声海外。此后乐蒂主演的《梁山伯与祝英台》,荣获了第二届台湾电影金马奖影后,乐蒂也被封为“最美林黛玉”。

与林黛一样,乐蒂的感情也颇有故事。早在长城时期,乐蒂便与英俊小生高远一见钟情,乐蒂改投邵氏一举成名,成为红透香江的大明星,不想高远却移情与乐蒂同期进入长城的陈思思。而此时,当年时装喜剧和歌舞片男一号的不二人选、当红小生陈厚开始苦追乐蒂,直至博得美人芳心。不过,陈厚素有“风流小生”之称,且当时已婚且有孩子,所以两人的恋情被乐蒂颇为尊重的外婆强烈反对。尽管如此,乐蒂非陈厚不嫁,1962年1月29日,乐蒂与陈厚结婚,成为最受瞩目的银色夫妻,婚后育有一女陈明明。

可惜二人个性迥异,温存不长,甚至后来乐蒂捉奸在床。故而1967年3月16日,乐蒂不顾自己当红艺人的名誉影响,向法院提出离婚。

两人的身份使得离婚案件自然闹得沸沸扬扬,乐蒂也赌气离开了邵氏,改投国泰,不想国泰遭遇创始人陆运涛飞机失事公司元气大伤。此后乐蒂曾差点和初恋情人高远闹出婚外情,乐蒂独女陈思思以自杀威胁终使得乐蒂放手。

以后乐蒂与兄长雷震共同创建金鹰电影公司,可惜经营惨淡,最终1968年12月27日,乐蒂午睡后被发现已昏迷不醒,送至医院已回天无术,年仅31岁。关于乐蒂的死因,一度盛传为自杀,不过当年警方与医院的报告中,都并没有提及乐蒂胃液中有过量的安眠药。而2004年香港电影资料馆做《古典美人——乐蒂》一书时,曾采访了嘉禾老板邹文怀、著名导演王天林(导演王晶的父亲)及乐蒂三哥雷震,三人均认为乐蒂不是自杀,导演王天林更是透露一个重要细节:乐蒂当时是仅着内衣昏迷在床沿上,如果她要自杀,绝不会这样做,而是日常服用协助睡眠的安眠药副作用而引起心脏休克而身亡的。

而今,乐蒂的墓在长沙湾圣辣法厄尔天主教坟场之中(9台2段27号),与她挚爱的外婆比邻长眠。乐蒂墓碑上有乐蒂生前的照片一张,笑貌犹在,仿佛音容仍存。

乐蒂和陈厚的独女陈明明,现在也是演员,可惜父母盛名,至今未有知名作品。


乐蒂墓


乐蒂墓
乐蒂墓碑
乐蒂墓碑文,女儿陈明明所立
乐蒂墓上的照片
墓碑上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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