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笑着说:
“我才又吃了好些酒,还得洗一洗。你既没有洗,拿了水来咱们两个洗。”
就是他俩都要洗澡的意思。
晴雯摇手笑着说:
“罢,罢,我不敢惹爷。还记得碧痕打发你洗澡,足有两三个时辰,也不知道作什么呢。我们也不好进去的。后来洗完了,进去瞧瞧,地下的水淹着床腿,连席子上都汪着水,也不知是怎么洗了,笑了几天。我也没那工夫收拾,也不用同我洗去。今儿也凉快,那会子洗了,可以不用再洗。我倒舀一盆水来,你洗洗脸通通头。才刚鸳鸯送了好些果子来,都湃在那水晶缸里呢,叫他们打发你吃。”
五六个小时的洗澡,边洗澡边嘻戏。这里没有肮脏龌龊,只有童真。
宝玉笑着说:
“既这么着,你也不许洗去,只洗洗手来拿果子来吃罢。”
算是对晴雯摆了一次主子谱(或者叫拿了一次少爷的款)。
晴雯笑着说:
“我慌张的很,连扇子还跌折了,那里还配打发吃果子。倘或再打破了盘子,还更了不得呢。”
这话也说得出口,可见日常没有丝毫等级尊卑之分。
宝玉笑着说:
“你爱打就打,这些东西原不过是借人所用,你爱这样,我爱那样,各自性情不同。比如那扇子原是扇的,你要撕着玩也可以使得,只是不可生气时拿他出气。就如杯盘,原是盛东西的,你喜听那一声响,就故意的碎了也可以使得,只是别在生气时拿他出气。这就是爱物了。”
东西是被人用的,连对东西都不能生气,更不要说对人了。也怪不得晴雯会“顺杆爬”了。以晴雯性情,肯定会。
果然她说:
“既这么说,你就拿了扇子来我撕。我最喜欢撕的。”宝玉听了,便笑着递与他。
撕着玩这话,明显是宝玉说的,既然都是因为扇子,我喜欢撕扇子,并不是生气发泄,我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宝玉表示支持,算是赔罪,少爷给丫鬟以这样的方式台阶下,也是从来没有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