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刚刚睡下,一个陌生电话打来,“贺老师,我是绿岛花店,你家在哪?有一束预定的花需要给你送去,你方便吗?”花?谁定的?什么情况?一连串的疑问在脑海回荡……
我匆匆下楼,迎面看见一妙龄女孩手捧一束蓝色花束。
“您是贺老师?这是您朋友送你的花。”
“好漂亮啊!能方便告诉我哪位朋友送的吗?”
“这花名为蓝色妖姬,是MX艺校H老师为您定的。祝您‘妇女节’快乐!”
在我懵懂过来之后,性格沉稳、不愠不怒、寡言少语、品行阳光、多才多艺的一个大男孩浮现在我的脑海。
十八年前,我接手初二3班主任,那个班学生活泼,男孩好动,女孩贤淑,也有几个刺儿头。我从选拔培养班干部和抓学风入手,不到一个月,班级管理基本稳定。在后来的班级综合考核、运动会、文艺节目汇演中都取得不错的成绩。可以说,那时刚刚三十出头的我,好胜心强,工作上喜欢雷厉风行,不愿服输;对学生要求更严格,学生对我也是又爱又恨。我的班主任日记可以说就是和学生斗智斗勇的历史记录。一学年下来,每个学生的秉性基本都了解个大概,特别是那几个刺儿头同学也被我教育的服服帖帖,成了班委会核心成员。而H同学,一直学习方面不温不火,为人也很低调,但也从未违反过班规班约,是班级中最不引人注意的一位。引起我对H同学关注,还是学校夏令营月夜的那次萨克斯演奏。
2002年的暑假,经县教育局同意,学校要组织一次 “爱我家乡” 学生徒步夏令营活动,要求学生自愿报名,徒步沿乡村主干道走遍我县六个乡镇,自带行李、自备食材,自己做饭,自编自演创意节目,培养学生挑战极限、克服困难、自力更生的意志和品质。让人想不到的是,初二年级200余人,自愿报名参加的仅有不到70人,而我的班竟然45人中有39人参加。这难道是课堂虐我千百遍,假期也不让我安生吗?于是乎,我班就被学校单独编一组,我又成了领队队长。一路下来,检查学生的行李,来来回回督促掉队队员,准备午晚餐食材,组织男同学支灶生火,组织女同学和面、洗菜、包饺子,我和副队长蒋兰香老师负责炒菜、盛饭,招呼同学们吃饭,累的够呛。加上走了二十多公里路,脚上都起泡了。而这些温室圈养的小少爷小公主,哪里经得起这些苦,还没到晚上,家长的电话不断,女孩的哭声就连成一片。安慰了这个教育那个,这边安生了那边又出状况了。寄宿在原板桥园林中学的学生宿舍,晚上蚊虫又叮咬得人心烦意乱。
正在焦头烂额之间,突然,一支悠扬厚重的萨克斯旋律嘹亮的响起。全体都肃静了。循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一个少年正在皎洁的月光下忘情的吹奏着一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那声音细腻委婉,清新悠扬,节奏流畅,音色优美;低音深沉而平静,高音清澈而透明。虽然在一些节奏的处理上还嫌稚嫩,但在这样浪漫旋律的感染下,刚才还梨花带雨的女孩安静了,沉醉了;刚才还满嘴跑火车把自己的能耐炫耀的云里雾里的刺儿头也禁声了,痴迷了。有几个男孩渐渐地步出寝室,呆呆地看着演奏者。一曲终了,当那个少年回过头来时,我看清了是H同学。这个平时极其低调的男孩,真的没有发现他有这样独特而高超的演奏技能。
我走到他身边,郑重的邀请他再来一曲。《月光下的凤尾竹》舒缓的曲调又悠然吹起。就这样一曲接着一曲,在优美的音乐享受中,孩子们慢慢进入梦乡。
第二天,我发现班内的几个男同学主动的帮助H同学背盛萨克斯的大盒子,还洋洋自得,不觉得长途跋涉的劳累。我好奇的问他是什么时候接触此类乐器的。他腼腆的一笑,说时间不长,两三年,因为太喜欢萨克斯的旋律了,他说他想下学期去某个艺校专攻萨克斯。我还好心劝他要等初中毕业再去学艺。现在虽已记不清当时具体聊了些什么,但H同学对音乐、对艺术的执著让我对他肃然起敬。想不到一向内向而内敛的他,还有这样的艺术梦想,我真的疏忽了一个孩子对艺术的痴迷竟会到忘我的境界。
第三天晚上,学校邀请县级领导在倪家营梨园口进行篝火晚会。我建议H同学在这个几百人的大舞台上亮个相,给大家来几曲。但H同学胆小,怯场,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露脸。我于是鼓动那几个刺儿头去做H同学思想工作。最终在那晚,H同学出色的表演赢得了雷鸣般的掌声,成了众星捧月的明星演员,学校校长还亲自当面给他鼓励。我想,那晚他收获的应该还有自信和阳光。
后来,新学期开学,我被调整带其他班了,在我的记忆里好像真的没有再见过他。五年前的一次茶话会上,舞台上一曲悠扬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让我对演奏者刻意留意了一下。面容好熟,脑海中立马浮现出10多年前的画面。是他,小H。台上演奏的他好像也发现了我。演奏结束,他下台匆匆来到我桌前。鞠躬问好。我诧异他还记得我!他说,初中时的一次萨克斯演奏坚定了他追求艺术的梦想,十多年来,他在艺校拜师学艺,后来跟乐队表演,再后来自己办艺校培养有艺术梦想的孩子,他对自己的艺术人生很是满足。彼此加了联系方式。以后见面也多了。我还邀请他为学校师生表演,对我们的学生进行艺术启蒙教育。
从他身上,我感受到了一个生命对艺术的挚爱,对世间一切美的追求;也感受到了逐梦筑梦的艰辛与不易,只要向着一个方向努力,将来的你一定会感谢现在奋斗的你!
再看这束蓝色妖姬,一袭蓝色轻纱,妖而不艳,媚而不俗,一丝羞怯,一丝坚定,内敛而沉稳,像极了优雅帅气的H,也只有像H一样懂美的艺术爱好者,才能读懂她的忧伤与沉静,恬美与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