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里,除了白天的喜怒哀乐外,剩下的都是黑色的触摸。触摸的是时间,是人麻木后的冗余情感,是那些还未长大的自己,是今天和明天的痛苦总和。触摸吧!用心灵的美交换更高贵的纯洁灵魂。
我的手伸向我自己,从头发开始触摸,丝质是火山爆发后的泥流,滚烫的温度下,石头是不变的心。人们都在向太阳靠近,只有我,还停留在古老的河流中。河面的季节已有几千年的轮回,偶尔的水面涟漪,是鱼鸟饥饿的挣扎。河水的最深处,千万年的波纹追逐着村落往日的辉煌。如今残败如秋日枯草,荒凉无尽。人烟无处寻找,残垣断壁和碎石瓦砾堆砌着繁华的曾经。可如今,泥沙缠绕着肥美的水草,乌黑的的河底是鱼儿的天堂,水中隐隐能看见满街的人们簇拥着年迈的族长,向巍峨的大山膜拜着,而他们留下的那些身影,却触摸着黑夜,触摸着孩子们稚嫩的的脸庞。
是古老的尽头,也是万物必经的死亡。听,周遭的一切都在低声的啜泣,人们相互拥抱在一起,一堆篝火照亮天空,照亮大地。人们从来没有如此温暖过。也许多年以后,不会有人记得他们,但他们的故事永远记录在石头的冰凉中。倘若你走在那些平整的小路上,你能听到劲力十足的心跳,你能听到小羊羔迷路时的无助呼唤。此时,你的心莫名的感动,灵魂深处似乎有无数的手触摸着你的心。这种触摸是黑色的,善良又纯真。
一队人马匹即将从村落出发,马背上是酥油和青稞,男人们围着风马旗祈祷神灵的庇佑,脸上虔诚的面容是如此真实。女人们站在村口目送马队的离去,心中的不舍溢于言表。像这样的眼神,世世代代的相传,其中的意境无需言传,只要到了马队离开的那刻,这种植根在民族血液里的情感就会喷涌而出。马队的身影越来越远,村落却离喜马拉雅山更近了。这是对生活的零距离触摸。
满目是雪山的白和大地的枯黄,翻过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大山,早已经是身疲力尽,偶尔遇上雪花飘飘,道路更加崎岖难行。最危险的是行走在狭窄的小路上,一条开凿在大山山腰的路,宽四十多厘米,下面是湍急的河流,脚下稍有不慎就会坠入河流身亡。无奈藏民的生活离不开茶叶,茶叶是他们获得维生素的唯一途径。茶叶在这条古老的茶马古道上生根发芽,从云南的普洱市到丽江,再到拉萨,甚至到尼泊尔和印度,另一条茶马古道是从四川的雅安出发,到拉萨,到印度尼泊尔。茶马古道的开辟,是茶叶对文化和生活的温柔触摸,几千年来,从不改变。
接下来的一幕是虔诚的朝圣者,佛教信徒的一生愿望就是生命中实现一次到拉萨的朝圣,首先要到当地活佛那里诵经,接受指引,而后就从寺庙外的白塔开始。他们的手上是两只木板手套,身前是牛皮衣裙,每走几步就五体投地,身后则是两个拉着手托车的老人,三位年轻人在前面不断的重复着。在路途中他们不能说谎,不能杀生,不能心生欲望,像这样的前进,他们一天最多能前进六公里。从四川边境小县到拉萨的距离是二千一百公里,路途的艰辛可想而知。一路上两位老人负责安营做饭,吃的是青稞面和酥油茶。到了中途后,年逾六旬的一位老人因肺病身体不适,走路都喘着粗气。在附近一家小诊所简单看了下后,他毅然拒绝了医生建议他休息的提议。他选择了继续朝圣,他说道:“如果死在路上就就地掩埋,这对于我来说,是无比的光荣。”
途中他们遇到了另一队朝圣者,当记者询问他们为何朝圣时,一位老人拿出一个相框,相片上是他们一家的合照,前些时间他们的大儿子意外身亡。讲到此处,老人难掩悲痛,眼角溢出了泪水。他令我印象深刻的原因是,他说了一句话——我愿意将我的身体奉献出去,独自受苦,为天下祈祷,在此过程中慢慢找到内心的安宁和愉悦。这句话令我震撼,这也许就是信仰,也许就是对灵魂的触摸。
朝圣者出发第一百八十六天,他们到达了目的地大昭寺。如此遥远的路程,如此的艰辛,如若不是强大的精神信仰作为支撑,又有多少人能坚持下来呢?他们的额头上有厚厚的疤,疤越是厚,证明越是虔诚。除此之外,他们的手和膝盖都是伤痕累累,关节处浮肿,这么多身体上的痛苦,有多少能承受呢?仅凭这一路的磕头膜拜,就让人崇敬起来。我相信,这是黎明前的炽热触摸,看得见希望,又自我洗尽一生罪恶,重新做人。
拉萨南边钦浦沟是修行僧侣集聚的地方,据说印度佛教传教僧侣莲花生法师就是在这里凿洞修行。正如纪录片里所说的一样,这里是一面能反照灵魂的地方。虽然有些不懂他们为天下苍生祈祷的执着,但我钦佩他们为天下苍生祈祷的无私。在这里,没有安乐,没有可口的食物,没有七情六欲,就这样跳出世俗,自我成佛。想到这里,倍感愧疚,即便我双手健全,也触摸不到自己。
朝圣者的另一个目的地是神山冈仁波齐,冈仁波齐是印度教教徒和藏传佛教教徒的神山,山下世旁玛雍措湖,信徒们站在清澈的湖水中,用泥沙抹在脸上,或者是用湖水浇洗身体,他们相信无论你过去有多大罪恶,只要用湖水就能洗掉所有罪恶,进而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写到这里,我百感交集,心中有无数难以言说的感动。生命平等,慈悲为怀。多行善事,轮回往生。如若快乐,触摸别人。如若痛苦,触摸自己。
二零一七年十一月一日于成都,竹鸿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