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澧之谣
《资治通鉴》原文:秦王欲伐齐,患齐、楚之从亲,乃使张仪至楚,说楚王曰:“大王诚能听臣,闭关绝约于齐,臣请献商於之地六百里,使秦女得为大王箕帚之妾,秦、楚娶妇嫁女,长为兄弟之国。”楚王说而许之。君臣皆贺,陈轸独吊。王怒曰:“寡人不兴师而得六百里地,何吊也?”对曰:“不然。以臣观之,商於之地不可得而齐、秦合。齐、秦合则患必至矣!”王曰:“有说乎?”对曰:“夫秦之所以重楚者,以其有齐也。今闭关绝约于齐,则楚孤,秦奚贪夫孤国,而与之商於之地六百里?张仪至秦,必负王。是王北绝齐交,西生患于秦也。两国之兵必俱至。为王计者,不若阴合而阳绝于齐,使人随张仪。苟与吾地,绝齐未晚也。”王曰“愿陈子闭口,毋复言,以待寡人得地!” 乃以相印授张仪,厚赐之。遂闭关绝约于齐,使一将军随张仪至秦。张仪佯堕车,不朝三月。楚王闻之,曰:“仪以寡人绝齐未甚邪?”乃使勇士宋遗借宋之符,北骂齐王。齐王大怒,折节而事秦,齐、秦之交合。张仪乃朝,见楚使者曰:“子何不受地?从某至某,广袤六里。”使者怒,还报楚王。楚王大怒,欲发兵而攻秦。陈轸曰:“轸可发口言乎?攻之不如因赂以一名都,与之并兵而攻齐,是我亡地于秦,取偿于齐也。今王已绝于齐而责欺于秦,是吾合秦、齐之交而来天下之兵也,国必大伤矣!”楚王不听,使屈匄帅师伐秦。秦亦发兵使庶长章击之。
我是陈轸,此时,我就职于楚庭。说起我的经历,我自己也难以启齿。我本是齐国人,曾经凭口舌之利为齐国击败了楚军,然而我并没有得到齐王的重用。之后,我辗转来到了秦国,秦王对我的才华倒是颇为认可,只可惜秦廷内有一个张仪,他与我同为纵横家,都是凭口舌吃饭。不得不承认,论口才,张仪确实胜我一筹,但若要说张仪胜我很多,我是不承认的。一山不容二虎,既生仪,何生轸?不得已,我又流离来到楚国。
来到楚国,我已经心灰意冷,本不想在官场上有什么作为,不与人争名,不与人夺利,平淡度日,安享余生,足矣!
然而,命运有时真是让你无处躲藏,这不,老对手张仪又来到了楚国。
这一天早朝,我正走到楚王宫门口,只见停在宫门口的一辆马车上走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张仪,我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他来楚国干什么?我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不愿与他碰面,便打算转身躲开他。
“哦,这不是陈轸吗,陈子,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张仪热情地招呼我。
我见无法回避,只好勉强应酬:“托张子的福,平淡度日而已!”说罢便快步走进王宫,不想与他多谈。
王宫内,楚王已经落座,朝会马上开始。
“秦使张仪,寡人与秦国素无交往,此番你来楚国,意欲何为啊?”楚王熊槐态度十分傲慢。
“大王,外臣张仪来给大王您送礼了!”张仪一脸谄媚,卑躬屈膝。
“送礼?秦王狼子野心,天下皆知,此次无端给寡人送礼,怕是没安什么好心吧?”楚王熊槐对张仪的讨好报以不屑的神色。
“大王差矣!当今天下,群雄纷争,然唯以齐、楚、秦三国为大,我王于于大王结好,共御齐国,为表诚意,特奉上商於六百里地,献予大王,并愿意嫁秦国公主为楚王妾,娶楚国公主为秦王妻,秦楚两国结为姻亲,互为兄弟,永结盟好,共享天下利益!”楚王熊槐的不屑并没有打击张仪的信心,他依然不紧不慢,滔滔不绝。
我在一旁仔细地听着张仪的每一句话,揣摩着他的用意。很快,我就发现了他的阴谋。眼下,齐楚正结为联盟,秦王嬴驷是担心齐楚联盟对他构成威胁,故而采取离间之计,想要破坏齐楚联盟,以秦王的野心,绝不会轻易将六百里土地拱手让给楚国的。
“哦,还有这等好事!”楚王熊槐听了张仪的话,脸上露出了贪婪的笑容。
朝堂内的楚国大臣见楚王笑了,忙齐声祝贺道:“恭祝我王开疆拓土,我王洪福!”
这群大臣溜须拍马的嘴脸着实令我厌恶,我实在忍无可忍,便说道:“臣以为,诸位此时祝贺,恐怕是高兴得太早了吧!”
“高兴得太早,陈轸,你说这话是何意?”楚王熊槐见我并不赞同,便问道。
“大王,以臣看来,大王不仅得不到六百里商於之地,反而会促成齐秦的联合,一旦齐秦联合,那么楚国的祸患就要降临了!”我平静地陈述着自己的看法,同时还瞟了张仪一眼。也许是我揭穿了张仪的阴谋,张仪有些紧张,嘴唇动了动,想要说点什么。
“祸患就要降临,有什么说法吗?”楚王熊槐紧张起来。
“大王,秦王嬴驷乃贪婪之人,天下尽知,如今他委派张仪来拉拢大王,完全是因为他惧怕我楚国与齐国结盟,如今大王若是为了六百里地而与齐国绝交,那无疑是消除了秦王嬴驷的心头之患,到时候楚国便处于孤立的状态,大王以为秦王嬴驷还会拉拢一个对他丝毫不构成威胁的楚国吗?”到这个时候,我已决定将自己的判断全盘托出,我再次看了看紧张的张仪,他满脸通红,已经紧张得发抖了。
我没有给张仪反驳的机会,继续说道:“大王,秦王嬴驷用六百里商於之地哄骗您与齐国绝交,臣敢断定,一旦张仪完成使命,回到秦国,就会背负盟约,到那时,楚国已经和秦国绝交,又会因为得不到六百里商於之地而欲秦国结怨,如此两面树敌,一旦秦齐两国兵马同时犯楚,大王何以招架?”
“那,依你之见,寡人该当如何?”楚王熊槐急切地问道。
“依臣之见……”我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依臣之见,大王可表面上与齐国绝交,实际上保持与其国的联盟,并派人跟随张仪入秦,一旦商於之地入楚,大王则如约与齐国断交,如若不然,则与齐国联合伐秦,征讨秦王嬴驷不守信约之罪!”
“不可,寡人堂堂一国之君,岂能阳奉而阴违,况且秦王也是一国之君,绝不会耍如此之阴谋欺骗寡人的!”
楚王熊槐的话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还想说什么,可是楚王熊槐又说道:“陈轸不必多言,寡人心意已决,与齐国断交,接受秦王的美意!”
楚王熊槐的话让我失望透顶,但我看到张仪的脸上正透漏着小人得志后阴险的笑容。唉!说好了不再过问朝政的,我还是没有忍住,结果又是自取其辱,让张仪那小人抢占了风头。
我怀着失望的心情回到家中,心想,不听我的意见,楚王。你终究会有后悔的时候。
……
果然,在之后的几个月里,秦王并没有如约送给楚国土地,而楚国却因为同时得罪了秦齐两国而面临着两面夹击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