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自内心地喜欢自己,并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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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当怪物来敲门》的那个深夜,我伏在书桌上,哭成了泪人,我从主人公康纳身上看到了太多自己的影子,关于缺失,关于挣扎,关于隐忍,关于接受。父母离婚,康纳跟着患病的母亲生活,他一直缺失一份爱,一份属于孩子该有的爱。学校里,他孤僻寡言,被人欺凌,却未曾服软。他眼睁睁看着母亲一天天衰弱下去,最终不得不承认母亲终将离去的事实,也最终和外婆和解,不那么满意地生活在一起。电影中父亲告诉康纳「大多数人会将生活过得一塌糊涂,这没什么的。」是的,生活中,哪有那么多心满意足,哪有那么多梦想成真。但还是要努力接受,要时时感恩,要常常将欣赏的目光停留在此刻不是?

小学的时候,没人喜欢和我玩,在李老师班上的时候,我总是那个被重点教育的对象,不会生字被骂,上课迟到被骂,谁谁谁的东西丢了也总是有怀疑的眼光投射在我身上,班里的倒数排名往上数也总会有我。

跳橡皮筋没人要我,弹方格子没人要我,打沙包也没人要我,我扫的地总是被别人说不干净,总有人举报我上课吃东西。(我馋嘛,麻辣片和水果糖哪能等到下课才吃。)反正四个字“一无是处”总结得干干净净。

其实我并不坏,只不过调皮了一点,贪玩了一点,学习成绩差了点而已。

当身边的人不好相处的时候,骄傲如我总会选择躲得远一些,不好相处就不相处嘛,何必取悦别人为难自己。于是我手里常常会有作文书和童话故事,会有一支水彩笔,一个绘画本,课外活动时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画着属于自己的世界。有时候透过窗子看看蓝天白云,没有目的,不开心,也不难过。

小时候跟母亲去县城,我总是能够看到姑奶奶家的妹妹穿着漂亮的花裙子,大红色的长筒靴,以及肩上斜挎着的洁白色单肩包和那么多踩在脚下的小熊娃娃。即便很喜欢,我也从来没有主动开口向母亲要过这些,因为家里经济条件有限,并且我知道,我永远都成为不了像小妹妹那样文静漂亮的女孩子,所以当她拥有的一切生搬硬套在我身上时,不免觉得牵强。但回家后我会默默拿起母亲的碎布料和针线包,用剪刀裁出几块长方形的布料,就像缝沙包那样,一针一线固执地缝着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背包。母亲大概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总会摸摸我的头说:“来,给我,我帮你缝。”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母亲她应该懂得我眼巴巴的狼狈的渴望,懂得我的不甘心,也想尽可能让我的心愿得到满足吧。

那时候的母亲是裁缝,做个小孩子的玩具包自然是小菜一碟。那些年,我始终穿着母亲用缝纫机做的裤子,背着母亲手工的书包,脚上踩的是母亲纳的千层底,冬天穿着太空棉填充的花棉服,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还时不时在大冷天流下两道长长的鼻涕,俨然是女孩世界中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和别人不同总归不应该是一件需要羞耻的事情,欣赏自己的特别也是爱自己最直接的表现之一。

在那以后的很多年,还有很多人说我像男孩。我也欣然接受,甚至骄傲地甩一甩额前自然下垂的短发。毕竟,我一直都在追求做一个酷酷的人。

小时候我对动作很迟钝,每年儿童节文艺表演都不会有我的份,别人的孩子很容易学会的舞蹈动作,我则需要花很长的时间去学习,童年时代,儿童节于我而言不过是再普通平凡不过的一天。说实话,我很羡慕那些每年六一儿童节穿花着裙子,化妆跳舞唱歌朗诵的孩子们,我觉得,他们的人生才算得上是精彩,而我的生活,一直像一杯白开水一样,索然无味。说到底,我还是渴望被承认,被看见,被重视的。

但没关系,你看,我何曾忽视过自己,六一的时候,我会自己偷偷化好妆,偷偷在手腕处缠上毛条,偷偷买上一瓶可乐,偷偷吃好多烧烤火腿肠。

五六年级的时候,个头一个劲儿地窜,同龄中的女孩子都没有我高,那时候也瘦,总有大人说我将来会成为高个子的姑娘。我也对此深信不疑。

后来上了初中,身高就基本止住了,我只记得六年级的时候,我和妈妈走在一起,会有认识的路人问候:“张姐,女儿快和你一般高了呀!”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母亲总是骄傲地回答道:“是呀,这丫头,不吃饭也长骨头。”

我也是心中窃喜,讪讪地陪着笑脸。遗憾的是后来初中,甚至高中的时候,和妈妈一同出门,也还是听到类似的话。直到现在,我依然比母亲矮了那么一点点,“快和你妈一样高了”也成为了伴随我一生的特点。

我终究没有成为众人口中说得高个子姑娘,也没少偷偷羡慕过院子里个头渐渐超过我的同龄人。只是那时候我还不懂,还找不到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我还不能够明白:这世上不是所有的期待都能够像我们希望的那样自然而然地发生。我只是默默地惆怅,默默地不甘,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个高高瘦瘦,清俊秀气的女孩子,就不能是我呢?

但好在,生活面前,不情愿的事情不偏不倚,每个人在成长过程中都能够遇见。好在,我足够喜欢自己每一种模样,总能够在短暂的失望过去之后依然信心满满。

时隔多年,我依然是假小子,喜欢穿黑色的风衣,喜欢运动鞋,喜欢走路带风的感觉。

我依然喜欢一个人待着,时不时看看书,做做题,时不时抬头望着天空发发呆,孤独于我而言早已成为一种欲罢不能的习惯。

几个月前在《生活十讲》中读到蒋勋写的一段有关自信的句子,念出声来的那一刻只觉得相见恨晚:「有自信的人,对于自己所拥有的东西,是一种充满而富足的感觉,他可能看到别人有而自己没有的东西,会觉得羡慕,敬佩,进而喜欢赞叹,但他回过头来还是很安分地做自己。」

我终究是自私的,我从来没有像爱我这样深刻地爱过任何人。

虽然我没有成长为我曾经想要成为的人,没有很多朋友,没有出众的谈吐和姣好面容,没有开朗的性格,没有考上我理想中的学校,没有足够拿得出手的经历,可我并不觉得遗憾,因为我渐渐明白,很多人,很多事,他们或成就,或毁灭,都带有太多的偶然,没有人有能力预知下一个明天。所以我承认自己的心有不甘,也接受自己的无能为力。

以前,我曾小心翼翼,客客气气,用羡慕的眼光偷偷打量过很多人。

后来明白,一个人最重要的能力,其实是懂得欣赏自己,欣赏自己的独特,也欣赏自己的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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