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刀

“回去找些废铁来,这些糖就归你了。”挑着糖担的中年人笑着对易水生说。易水生曾经吃过这糖,很是好吃。

他回到家,爷爷打牌去了,爸爸也不在家。他在柜子的下面寻了一会儿,寻出一块铁片,锈迹斑斑的铁片上似乎突兀着些什么,但又模糊。一块较厚的铁片略有些重,而一侧则薄得很,好似刀锋。他有些怯,但想到那糖,又觉得无所谓了,谁会在乎这么一块破铁呢?

他爷爷回来,正好看到他在吃糖,问道:“水生,糖是哪来的?”

本来这是一个随意的问题,他爷爷只是随便问问,他也只要找一个理由也就行了。但是,他的脸色有些沉了,他似乎总觉得他爷爷的眼神在寻望那柜下,他有些惧。

“怎么这么乱的?”他爷爷自语道,便向柜子走去。

他的脸色更加沉重不安,终于叫出一声:“爷爷,我……”

“嗯!怎么了?”

“我用一块废铁去换糖了,那真是一块废铁,像把断了的刀。”他想证明他做的并不算错。

“断了的刀?”他爷爷有些惊了,一种阴影笼上了他的脸,他没有再理会水生,忙将西侧的抽屉打开,乱翻一通。他似乎仍不甘心,而手明显颤抖,又翻中间与东侧的两个抽屉,虽然明知结果。他终于绝望,一种愤怒顿时贴在他那张慈爱的脸上。水生从不曾见过爷爷所拥有的这张脸,他更怯了。

“水生,是不是你从抽屉里拿的那把刀?”他的眼睛欲凸出般,而声音近于吼。

“没有……我没有……我真的是从柜子下找到的一块废铁,上面都生满了锈了。”尽管他所说的都是实话,但在他爷爷那眼神的浇注下,他的话也有些抖了。

“放屁!你这个小畜生……”他爷爷的身躯一下子庞大起来,向他压来。

“水生,你在这做什么?”水生的父亲扛着一把铁锹回来,脚底板上都是泥。

水生坐在门口,眼里含着泪水。他的爷爷坐在那张长椅上,吸着水烟,从鼻孔里喷出带有怒气的烟圈。

“爸,怎么了?”他放下铁锹,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

水生自然不敢吭声,只是将泪水在眼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滴在他手上那块还没吃完的发黄的糖块上。

“他竟然拿了那把断刀去换糖吃!”他的眼里仍有不平的怒火。

“什么断刀?”水生爸有些不解。

“就是我放在抽屉里的那把,上面镌着‘易’字。”他将水烟放在一旁,从长椅上站起。

“哦!是那把破刀啊!我那天收拾抽屉的时候顺便把它放到柜底下了,不在那里了吗?”他的目光扫了一下柜底,乱乱的镰刀和一些铁块,他有些明白。

“就为这事吗?”

“那不是一把普通的断刀,那是我们易家的传家宝,祖宗留下来的!”他说得有些激动,激动之中却又有无比的失望。

“传家宝?”水生爸有些不信,“当年我爷爷就给了我们一把断刀而给二叔的却是钱?”他显得有些不平,他对这种日子早已受够了。自他懂事起,他就知道他二叔家很富。二叔的儿子在外办厂,如今村北也开了一个小厂,给他做了个管事的。

他当然有些不服。水生他妈又走了。

“那是一把宝刀,当初你爷爷死之前,把刀拿到我和你二叔前。不过那时,是刀柄和和刀身。后来,刀柄归了你二叔,刀身就归我了”。他说得很无奈,不住地摇头,“唉!谁知你二叔竟将那刀柄卖了,得了许多钱。我那时又不好说他,只得由他……谁知今天,今天……”

水生爸眼神里忽地闪出一丝欣喜转而失望却又奇迹般地将希望复燃,“水生,那个卖糖的人朝哪里去了,快走……”他拉起水生就往外跑去,似乎去迎接他的幸福日子了。

庭落里,水生的爷爷躺在长椅上,仍在抽着那水烟,从他嘴里喷出的烟圈连愤怒也寻不到了,他的脸趋于平静,他想着那把刀。

刀柄是纯金的,刀身确是一块废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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