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奶奶总跟我说别在晚上照镜子。魂魄会被吸走的。
这句话我可能记到了四岁或者三岁半，就选择忘记了。因为那一年奶奶走了。奶奶临走时说会一直看着我，可我活到二十几岁，对着奶奶的照片哭了无数回。她却总是同一副表情，再也没对我笑过。所以我不信鬼神。
1.
三天前，加班到夜里十一点。我耸拉着脑袋从出租车上下来。尽管司机小哥一路上都在替我宽心，可我心里还是骂了一万遍生活是偷激情和梦想的贼，夜里的北风才能喂饱落魄的鬼。
刚进小区门口，手机响了。夜里十一点，居然告知我有一个包裹被放在蜂巢邮件箱。我实在太累了，居然需要愣一会才能恍然，是前两天顺丰寄丢的那份给自己的三十岁的生日礼物，终于到了吗。
2.
我反复端详镜子里的自己，捏一捏衣服柔软的真皮立领，偶尔梳理一下头发，再揉揉脸皮，还要推一推鼻子，好像用一点力鼻骨就能高一点；皱纹再笑深一点就能把眼角再拉开一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很喜欢这样在午夜开着灯，看着镜子里的人，对着他笑，跟他说话。仿佛只有深夜里极度的寂静才能让一个人把白天所有的无奈、包袱都放下好好欣赏自己。
这时候手机居然又收到一条短信，“您的电费已经充值成功，电量已经下发到磁卡，请尽快使用磁卡在电表上激活，以免影响您的正常使用。祝您生活愉快。”
咦，对喔，我记得昨天夜里已经停电了啊。早上手机都没充满电。虽然交了电费，可是还没充进电表啊，晚上怎么又突然有电了呢。
“假如你每天都在回想自己已经忘了的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如果有一瞬间你突然记起来了，那可能你记起的并不是真相。”我不知道为什么脑袋里会突然浮现这句话。不过不得不说，十分应景。管他呢，不想了。我抬头看着镜子里的人，突然感觉他越发开心了，菱角也越发分明，那嘴角快乐的弧度是自己白天怎么也做不到的。
3.
“唉，年龄真的大了。才十二点已经困的不行了。” 我觉得自己再不关灯睡觉可能站着就能闭上眼睛了。
我随手脱掉新衣服，抬手想要关灯。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手好重，怎么也抬不起来，心里好难过，像有什么就要失去了一样。
恍惚间我抬头望了镜子一眼，一个脸色苍白的我呆滞在那里。我的头发像被什么吸扯着向后飞，我看着镜子里的“东西”越来越瘪，越来越瘪。
4.
这时候，灯突然灭了。我敢肯定自己并没有碰到开关，可这又是怎么了呢。
“有些事想不清楚的时候就去吹吹风。”我在慢慢恢复知觉的时候好像听到有人这样说。
我走到阳台窗前，看着远方的城市霓虹，突然感觉自己的快乐如此渺小，可能并不需要一份礼物。锥立于大地，能欣赏夜空，在地上找一点点与星光呼应的光明或人影，就该快乐。
我好想笑，可是当看到窗玻璃里那张板着的脸我就放弃了。“唉，明天还要继续带着严肃的面具活下去。”
5.
今天，我写完这个故事熄了屋里所有的灯光，准备睡觉，潜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阳台的窗户。这一瞬间一个念头让我差点惊叫起来：那天屋里没点灯，玻璃上怎么可能倒影出人像？！！
——谢谢所有面无表情的关心和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