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穿过梧桐叶的缝隙，在水泥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林默站在教室后门的梧桐树下，手里攥着那张被揉皱又展平的纸条，指节微微发白。
这是他第三次看到陈雨晴和那个男生一起从图书馆出来了。男生个子很高，戴着黑框眼镜，手里总是抱着一摞书。他们并肩走着，偶尔交谈几句，陈雨晴会微微侧头，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
林默知道那个男生是高三的学长，成绩优异，是学生会主席。他也知道陈雨晴最近在准备物理竞赛，学长是她的辅导老师。理智告诉他这很正常，但心里却像堵着一团棉花，闷得发慌。
手中的纸条上写着："放学后，梧桐树下见。"字迹清秀工整，是陈雨晴的笔迹。林默记得她总是用那支浅蓝色的钢笔，笔帽上还挂着一个毛绒绒的小球。
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梧桐叶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林默靠在粗糙的树干上，听着教室里传来值日生打扫的声音。他的目光落在三楼那扇熟悉的窗户上，那是陈雨晴的座位。她总是坐在那里，安静地看书，偶尔抬头望向窗外。
脚步声由远及近，林默的心跳突然加快。他看见陈雨晴背着书包走来，校服外套松松地搭在手臂上。她的马尾辫有些松散，几缕碎发垂在耳边，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金色。
"等很久了吗？"她轻声问，声音像往常一样轻柔。
林默摇摇头，喉咙有些发紧。他注意到陈雨晴的眼圈有些发红，像是哭过。
"我有话想跟你说。"陈雨晴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我可能要转学了。"
林默感觉耳边嗡的一声，仿佛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爸爸工作调动，我们要搬到另一个城市。"陈雨晴的声音有些颤抖，"可能...下个月就要走了。"
梧桐叶沙沙作响，一片叶子轻轻落在陈雨晴肩头。林默下意识伸手想替她拂去，却在半空中停住了。他想起上周五，看到学长也是这样自然地替她拿掉头发上的树叶。
"是因为他吗？"话一出口，林默就后悔了。他看到陈雨晴惊讶地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
"你说什么？"
"我看到你们经常在一起。"林默感觉自己的声音变得陌生，"他是你转学的理由吗？"
陈雨晴后退了一步，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林默，你怎么会这么想？"她的声音里带着失望，"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他在帮我准备竞赛..."
"可你从来没告诉过我！"林默的声音突然提高，"每次我问你最近在忙什么，你都说在图书馆自习。为什么要瞒着我？"
"因为我想给你一个惊喜。"陈雨晴的眼眶红了，"我本来打算等竞赛结束就告诉你...我想证明自己也可以变得优秀，可以配得上你..."
林默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这个总是安静地跟在自己身后的女孩，心里藏着这样的想法。
"你知道吗？"陈雨晴的声音很轻，"每次你打篮球的时候，我都会在教室的窗户边看着。你给班上每个同学讲题的时候，我都在偷偷羡慕。你那么优秀，像太阳一样耀眼，而我...我总觉得自己追不上你的脚步。"
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空，梧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林默看着陈雨晴转身离开的背影，想要伸手拉住她，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资格。
那天之后，陈雨晴的座位一直空着。林默每天都会在梧桐树下站一会儿，看着三楼那扇空荡荡的窗户。他想起陈雨晴说过，梧桐树的花语是"守候"。可是现在，他连守候的机会都没有了。
深秋的风吹过，梧桐叶纷纷扬扬地落下。林默站在树下，看着一片叶子轻轻落在掌心。他忽然明白，有些话一旦错过时机，就再也说不出口了。就像那片叶子，错过了最好的季节，就只能随风飘落。
他终究没有告诉陈雨晴，其实他早就注意到教室窗边那个安静的身影。他故意在篮球场上耍帅，故意在讲题时提高声音，都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那些看似不经意的偶遇，都是他精心设计的巧合。
可是现在，这些秘密只能永远埋在这棵梧桐树下，随着落叶一起腐烂，化作来年春泥。
然而，真相总是残酷的。几天后，林默无意间在图书馆的角落里发现了陈雨晴的日记本。翻开的那一页，字迹清晰："今天又和他一起复习了，他的侧脸真好看。我知道林默对我很好，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林默的手颤抖着，继续往下看："林默就像一杯温水，温暖却平淡。而他，就像一杯烈酒，让我沉醉。我知道这样对林默不公平，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他。"
日记本从林默手中滑落，他感觉胸口像是被重重击了一拳。原来，他以为的甜蜜守候，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独角戏。陈雨晴对他的温柔，只是因为她需要一个备胎，一个在她失落时的避风港。
梧桐树下，林默蹲下身，泪水无声地滑落。他终于明白，有些爱情，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徒劳。就像那些飘落的梧桐叶，再怎么眷恋枝头，也终究逃不过坠落的命运。
从此以后，林默再也没有在那棵梧桐树下停留。每当经过时，他都会加快脚步，仿佛那里埋藏着一个永远不愿触碰的秘密。而那个总是安静地跟在他身后的女孩，也随着那个秋天的结束，永远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