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泡沫般上浮

六月书目之一,伊坂幸太郎《死神的浮力》。老实说不是新作,但纸质装帧真是好看得紧,不做多想买下。

伊坂幸太郎的书某个意义上对我来说就是通行证,见到名字就无需多言。只管买下然后读好了,简直是有某种魔性。

《死神的浮力》主角依然是熟悉的千叶,隶属于爱音乐的“死神”系列,既不酷也不可怕,不如说是个相当天然脱线,缺乏常识又感情稀少的奇怪男子。当然因为金城武曾经饰演过这个角色,所以某个意义上他的形象就是个怪怪的金城武,啊,这么想真是充满了浮想联翩的诱惑呢。

“死神”系列的首作是《死神的精确度》,短篇集,集合了数个关于“死神”千叶的故事,以平淡的叙事来淡淡描述死亡的判定,还有一些有趣的类似推理的故事,是个很有趣的作品集,也让人对出场就会伴随雨水,简直是雨男的爱音乐的死神千叶留下了深刻印象。

而《浮力》则不再是短篇,严格说算个中篇。以被psychopath伤害失去了爱女的山野边夫妻复仇为起点,描述在绝境中,在悲伤中沉沦的两人,阴差阳错被死神拯救,犹如气泡一般轻轻从绝望中上浮的故事。

伊坂非常擅长抑扬的节奏,对于角色,特别是恶角的塑造尤其有力。似乎是受他最爱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影响,他的恶人带着一股现实主义人性恶的表达,那种真实的渗透感让人感到与其说厌恶和恐惧,不如说是一种本能的想要无视,拒绝存在的否定感。本篇作品中也一样,但伊坂又是喜欢给予这种单一的恶以不直接,不干脆的惩罚(《浮力》中最后不死却受尽痛苦的二十年)。

《浮力》比起《精确度》,有着更加清晰的主线和探讨的东西,良心与人性,死亡与自我主义,这些对于千叶来说大概根本没有一点意义。人的思考和挣扎对于这个世界,对于死亡和更加庞大的东西而言,是根本没有意义的。人们惧怕死亡,所以总会有人主张自我主义,随意地伤害别人。伊坂从不逃避人性恶,不如说他用某种超现实的变形手法提炼出人性的恶,将之化作墨水尽情展示在人的面前。因而在他的作品中,虽然是虚构作品,却总是透露出纪实一般的现实主义味道吧。《浮力》中也表现出一些暧昧的要素,原谅的必要性,非暴力对抗的存在可能,道德感化与法的失效,以及复仇的必要性,这些命题跟随着山野边的命运一点一点上浮到读者的面前。

然而,千叶毕竟是死神,他的到来就是为了宣告死亡。泡沫从幽深的绝望中上浮,得到了拯救,然后理所应当在水压中破灭死亡。千叶给予山野边的判定是死亡,对他来说这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一次日常的业务。对死来说,人的个体意志没有价值,同理还有更加庞大的东西之前,一切不是以社群意志和灵长思考的结晶的力量之前,人的努力都不过是美杜莎之筏而已,是注定无意义无价值的沉沦。

但伊坂又总是有意而为似的。“早年作品挺好,不过,晚年的也不错。”千叶最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仿佛是上浮的泡沫裂开时候的余韵一般,让心头一下子就有了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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