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初春时节,有嫩绿的柳枝探入窗扉,令人眼前一亮。阳光在那弯弯的柳尖上盈盈流动,一点一滴落在屋内。
春色正好,景色如画。
她的目光落在门外,摸摸我的头,弯了嘴角道:“夜泉,今日难得天气好,出去走走罢。”
我温顺地垂下头,舔了舔她的手心,在她脚边蹭了蹭。
“那我们走吧。”她便笑了,眸中水光潋滟,仿若百花盛开。
遇到她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
那个沉重的铁夹牢牢地夹住了他的一条腿,将他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只是想出来寻找食物,却不料中了猎人的诡计。
沙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警惕的抬起头,看见的却不是凶神恶煞的猎户,而是一抹淡黄色的裙角。像春日里最娇艳的杏花,在黯淡的草丛中傲然绽放。
那是一个头戴花簇的少女,身着一袭浅绿罗裳,丝质长袖流泻而下,肤色明艳如雪。虽然没有牡丹的国色天香,却有风过白荷的清丽温婉。
他死死的盯着她,略带威胁的低吼了一声。
虽然已无力抵抗,可是作为丛林之王的尊严不容许他有半分软弱。
“你受伤了?”出乎意料的温柔语调,那女子蹲下身,微微笑着,伸手要来触碰他。
他下意识的缩了一下,却发现女子伸手的方向略有偏差,从他身边堪堪擦过。
愣了一下他才恍然大悟——这竟是个盲姑娘!
那盲姑娘摸索着松开禁锢他的兽夹,又撕下自己的一块裙角替他包扎好伤口。
“快走吧,以后要小心哦。”女子摸摸他的头,颊边梨涡浅浅。
他挣扎着站起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一瘸一拐的向丛林走去。
“那后来呢?”说书先生刚端起茶碗抿了一口,便有人忍不住问道。
“后来......”说书先生不慌不忙的捋了一把胡子,幽幽道:“当然是知恩图报的戏码了。”
两个月后的一个清晨,一个眉目如画的俊秀公子敲开了那扇村里最破旧的门。
一辈子唯唯诺诺老实本分的农夫本以为自己的瞎眼女儿只能陪着自己孤独终老,却不料天上掉下这样的好姻缘。
那年轻公子名为夜泉,衣着华贵,谈吐优雅,举手投足皆斯文有礼,显然是家教极好。
聘礼是千两黄金,更有二十箱珠宝,件件价值连城。贵公子更从中挑选了一串金色流苏璎珞圈,亲手戴在盲姑娘的脖颈上。
刹那间屋内光华流转,老农夫惊诧地张大了嘴巴,第一次发现平凡的女儿竟是如此明艳动人。
娶亲之日很快定下来。
盲姑娘穿上最华美的嫁衣,戴着他亲手送的璎珞圈,坐在木屋里等着喜轿。
可是等了又等,想象中的锣鼓依旧没有到来。
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坐着,直到暮色四合,直到满心欢喜变成满嘴苦涩。
那人终是没有来。
“啊,那个盲姑娘被抛弃了么?”客人中有人发出叹息。
“其实,并不是抛弃。”说书先生摇摇头,惋惜的眯起眼睛:“那贵公子便是盲姑娘当日救下的小狮子,化作人形来报答她的。可是他之前早已和狮王的女儿定下婚约,因为盲姑娘便悔婚了。
狮王为他为了人类而抛弃自己女儿的事而勃然大怒,在他娶亲的途中带着护卫拦截......”
“后来怎么样了?”有人不甘心的追问。
说书先生神秘的一抚扇子:“有结局的,就不是传说了。”
“夜泉,我们回家吧。”坐在茶馆角落的女子摸摸我的头。
我站起身刚要为她引路,她却猛地一把抱住我,泪一滴滴落在我背上:“有时我也会想,你是不是夜泉化身来陪伴我的呢?可是...你为什么从来不说话呢?”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就像每一只懵懂的兽类,那样困惑无辜的眼神。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春日的雨,却也这般性子急。连绵交织的雨幕模糊了视野,豆大的雨滴溅上脚背,生生的疼。
“夜泉?”在她的惊呼声中,我已经冲出雨幕。
不一会儿,我已经叼着从屋里找出的雨伞来到茶馆,将伞凑到她手边。
她接过伞,摸摸我浑身湿透的毛,低低的叹息着:“夜泉啊...”
我只是低头含住她的裙角,一步步为她引路。
是了,我并不是夜泉。
我......是那个传说中连名字都没有被提起的,那个被悔婚的狮族公主,那个深爱着夜泉的朝溪。
还记得我匆匆赶到的时候,夜泉已经倒在血泊中。
他看不到我泪水满瞳的眼睛,只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我的衣袖:“朝溪,求求你,替我照顾她......”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停止呼吸,恢复了幼狮的原形。
我便笑了,拔下头上的金簪刺进自己的心脏。
以心口之血,将自己的灵魂封入夜泉的体内。
让我变成你的手,让我变成你的脚,替你守护你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