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讲述的是短短一天之内发生的一系列故事,却牵扯到周、鲁两家两代人三十余年的恩怨纠葛,深刻地揭露了封建礼教的黑暗并全景式地展现了中国化“新思潮”萌芽、困惑、扼杀与幻灭的过程。而我在这里主要想谈论的是“雷雨”这一意象在《雷雨》这部话剧或文学作品中的作用。
第一,雷雨作为一种自然现象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话剧的自然背景,并由此引出了许许多多的线索。骄阳似火的炎炎夏日,一场暴风雨正悄悄酝酿,而在此之前,潮湿闷热的天气使人心焦、使人无聊、使人煎熬。于是,就像许多潜伏在水底的鱼儿喘不过气来一样,许多明线暗线也都纷纷浮出水面——蘩漪在“楼上”待不住了,下楼来找周萍;鲁大海在门房等不及了,急欲闯进周公馆质问周朴园;老客厅的窗户为了透气而被打开,可是周朴园却执意要求关上它……可以说,雷雨作为一种观众看不见也摸不着甚至无法感知的力量,在剧情的发展中无时无刻不起着推波助澜的重要作用。
第二,雷雨为结局埋下伏笔。四凤和周冲的结局是冲进雷雨中触电身亡,想象一下这种场景吧——有这么一场雷雨,黑漆漆的天幕上陡然划破两道罅隙,响彻云霄的雷鸣直欲炸穿耳鼓;大雨倾盆而下,“噼里啪啦”地拍打着青石砖走廊。雨幕,真正的雨幕,豆大的雨珠连成一丝长线,丈量着天与地之间的跨度与宽度。天与地的伟大和永恒便瞬间立了起来!而此时两个芥豆般的小人横冲直撞地闯进这场天与地的洗礼中,渺小撞见伟大、瞬间冲击永恒,除了被湮灭、被吞噬,还能有什么其他的下场呢?
可是假若没有这场雷雨呢?那么戏剧无疑就会缺失一份台词、演技所根本无法填补的直观的磅礴的大气的巍然的视觉冲击力,高潮也会明显后劲不足;读者在阅读时便少了一种振聋发聩之感,同时亦错过了历史革故鼎新的厚重的脚步声。这雷雨,究竟是暗指那黑暗肮脏的封建礼教摧残人命;还是隐喻新生力量终会涤荡这污浊的大地,将那些落后的、腐朽的衰气冲刷殆尽?这是一个泪涔涔的留白,是一种极尽高贵的悲剧之美。
第三,雷雨暗喻当时的社会环境。纵览全剧,《雷雨》体现的是作者曹禺对当时社会生态的悲悯与同情,对封建礼教的深刻揭露与无情鞭挞。雷雨到来前的那个下午,闷热到令人窒息,这难道不是象征着“吃人”的封建礼教对生命的压迫和摧残吗?而这种窒息感,在剧中主要来自封建大家长周朴园的存在——因为他,蘩漪不得不忍受十几年无爱婚姻的孤苦和畸恋单恋的折磨;因为他,周萍两次乱伦并且最后以饮弹自尽而终(周萍由于年幼时父爱缺席、母爱易位,导致其最终形成仇父恋母的“俄狄浦斯情结”);因为他,侍萍生前受辱、“死”后遭渎(周朴园为了自己的名声不惜毁坏侍萍的清白和名誉);因为他,鲁家上下进退维谷,一度被逼入绝境……但是,很显然周朴园的伪善与奸诈都来源于站在他身后的封建礼教——那是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凶兽,潜伏在阴森森的暗地里翕动着血红色的舌信。
曙光在不远的前方翘首以待,但黎明之前的暴风雨与黑暗总是躲避不过的哨卡。新旧势力在此时正面交锋,爆发了一场激烈的战争。这是开天辟地的巨响与奇功!虽然一场雷雨毁灭了周、鲁两个家庭,但我们不难感受到这样的端倪——“于无声处听惊雷,于无形处建奇功。”雷雨过后,万物复苏!
一个社会和时代的嬗变,总是要被雷雨荡涤几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