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红漆褪尽的木门。
冬日的太阳常常带有凄凉,她满是不愤的爬上山头,透过院前的树,张牙舞爪的树,看这一家人的苍凉。
太阳——万物生长。可谁知道太阳光辉下的泪,纯红衣袍下遮掩的伤痕。她重复着相同的事千年、百年,晨起光、暮落霞。从新奇到厌倦;从渴望新生到风轻云淡;纯红的色,从希望之光到凄凉的静穆。
活着困苦但还是要挣扎着活着,因为什么呢,我不知道。死神降临,带走了女婿,流言四起,所有人都希望我死,可我还是想活着。
活着 ,看这生命的光华流失殆尽。
初升的太阳带给我的不是生机,而是由光转暗的恐惧,所有人都活着享受太平,为什么要我去死。光洒过来,穿过指尖,朦胧一片。
这样的朦胧,许久未有了……
我在红盖头下,看着脚下的方寸之地,任由人牵着,没有见过的山,未曾遇见的人,不曾踏上的黄土,一切都使我不安、惊惶。
人声喧闹,说着从没听过的语调,亦步亦趋,我坐在满是新绸子的床上,等一个和我同岁的男人,等一个难料的未来。
“满目荒唐”这是很多年后我对儿孙讲的话,关于那场婚礼。
彼时我开始进入一场生命的闹剧,剧终散场,独留我一人,青衣白袖,唱西风。
纵然盛世开场,也掩埋不了穷途末路。我不敢抬头,看枝盛叶繁,看青山绵延,看朝霞洒落。我只敢让眼泪同汗水一起滴落。
我是一个及其卑微的女子,我的脊梁承受不起万千谩骂,太阳请你收起毒辣的目光,山河请你藏起埋葬我的敌意。待到太平盛世,我自会埋骨桑梓下。
“徐张氏——”我慌张的放下衣襟,怀里的孩子温吞吞的就松了口,奶水浸湿了里衣,可那又能怎么办 ,一家五口的食粮还算上一张白吃的嘴,这白吃的嘴,不是旁人,是那老头子的胞弟,有口不能言,铁拐李一个,还有只红肿的眼睛外翻着。
我将怀里温热的人儿,交给“白嘴”,转身去收那瓢泼大雨下的苞谷,等驻了雨,想起那可怜的小家伙,抱起来时,已是僵青的面色,浸湿的里衣 ,现下更是难以着穿了。
连着死去三个孩子后,我只是机械的躺在床上,等算命先生最后的判决,若是难以生育,我便可回江水边去,晴时拾柴,雨时听雷
终是生下个女儿,先生买回盒饼干,滋味甜的有些可憎,女儿叫的
霞光过后,便是红透天边了吧
三个女儿连着出嫁,都算不得好人家,但还生的周正
大女儿嫁去对面的山里,站在顶端便可遥遥相望,这葱葱郁郁的山给了我遥望的高度,也给了我羡艳的颜色
二女婿是入赘过来的,都叫他根山,后果然葬在山角之下
小女儿最是活泼开朗,
死亡像跟穿珠的绳子,旦是开了线,便一股脑的坠入湖中
元宵时节,我拉着年幼的小孙女,想着塞给她零用钱,她到底是姓了何的,一言不发的神情,像极了根山每次叫了娘后的沉默。
常在,青山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