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下了一场雨。
熟悉的沙沙声敲打着生锈的防盗窗,一层楼房的屋檐向下,滴滴答答溅起水花。
我进入长长的梦境,在午休的困意吞噬我以前,看一颗颗调皮的水花,从纱窗的缝隙,跃到我的脸颊。
有许多年,都没有尝过家乡秋雨的味道了吧。
这些年混迹在北方与南方的海边,见惯了与家乡不同寻常的秋天。
闽南的秋雨是狂躁的。台风夹带着不可一世的骄傲和霸气席卷而来,带着酣畅淋漓的雨水哗哗落下。所到之处摧枯拉朽,折断了不牢固的树木,伤害了过境区域内的无辜居民。
况且,闽南的秋雨,并不能带走暑热的漫溯。待风平浪静,北纬25度的海边继续被热浪包裹,约莫等到十月末,温度表上才见不到30℃+的刻度。
鲁东南的秋天是漫长干燥的。雨水少,风大浪大。云朵遮不住刺眼的烈日,纵然昼夜温差让人不断添衣减衣,正午的阳光仍有改变路人肤色的功效。
而家乡所在的晋南小城,秋天是温顺的,是循序渐进的。它严格遵循着“一场秋雨一场寒”的古训,在季节变更的历法下规规矩矩,从不造次。
昨日坐在家中。下午四点,金黄色的阳光从朝南向的窗户淌进房内,温暖,困倦,却不觉灼热刺眼。家人说,这是秋天的阳光。
今日的雨水亦不觉阴郁。同夏日闹脾气的疾风骤雨不同,我更觉得,此时此景,更类似诗歌中“杏花春雨江南”的描述。点点滴滴打湿了台阶,再任性一些,仿佛可以扔了伞赤着脚亲吻这怡然自得的大自然。
我仍记得中学时伴着雨声写作业的场景:最初,我的书桌面对着东向的窗,一截仿圆木状的长椅躺在绿色的藤蔓下摇摇晃晃。雨水敲在地上溅起水花,放学的孩童在雨中踩湿了鞋袜也毫不在意。不够专心的我随着雨水敲打防盗窗的叮咚声轻轻敲击着桌面。偶尔也打开纱窗,嗅一嗅泥土在雨点的浸润下好闻的新鲜气息。
后来位置调换,我的书桌面对着墙,窗棂透出的光打在我的背上。有时急雨像鼓点一样节奏分明,噼里啪啦的屋外和安静的书房对比。我在雨声中侧耳谛听,功课写得飞快,和着雨水的节奏,笔触也沙沙作响。
高中三年,对08年高一时的秋雨印象最深。三层教学楼下的梧桐树有着宽大的叶子,雨水打在上面像把绿色的伞盛装了所有从天而降的眼泪,也接应了一个女孩初入新环境时的手足无措与惴惴不安。那时的我似乎没有带伞,站在被打湿的年级月考榜前簒拳赌誓。可是一辆车飞驰而过,将我已然湿漉漉的衣裳溅满泥点。
原来我只是喜欢雨声,并不喜欢故作浪漫般在雨中漫步啊。
我介意和思忖的外界因素太多,没办法不顾一切像个孩子般在雨中撒欢儿奔跑。
或许雨是个天然灵感的催化剂,古人多有溢美之辞,而我亦在今日雨声叮咚的洗礼下,写成了这样一篇文。
故乡最美的季节是秋天。无春日黄土高原携带的沙尘,无夏天地形低洼散热不利的火盆,无冬日风声萧瑟,寒疮满面。
只有温暖的秋阳,淅沥的秋雨,20℃上下的气温,漫山遍野的苹果石榴,渐渐噤声的知了和逐日苏醒的蟋蟀。
扑簌簌的落叶铺满整条长街,金黄色的地毯如行走在街人们幸福的笑脸。
小城的面孔,写尽了安逸自然。
然而我注定还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