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荒诞
在梦境与清醒的边缘,或者生活中不经意的某一刻,我常常出现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通常是阳光过于温暖的午间,在梦与醒的交界,我总是无比清醒地意识到死亡——一种必死,降临在我和所有人的头上。我们正在行进的生命的进度,此刻被无比清楚地显示了出来。
然后是一些影像:我学习的样子,妈妈的手,不再联系的好友,已经与世长辞的近亲,还有外面明媚的晴空下,人们动作缓慢,各自忙碌的场景 。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为什么是这样生活?我对这一切觉得既陌生又感慨。仿佛我之前从未来到这世上。
当一切事先灌输的信念和养成的思维习惯隐于幕后,暴露出的,是生活彻底的荒芜。还有一种更为残酷的否定——必然的死亡。 我之前所笃信的关于生活与生命的一切意义,在这个世界的物质性和死亡面前全都不堪一击。
就像生命这个永恒的话题,我们生来就习惯赋予事物意义:我们赋予花草以性情,赋予顽石以人格或作为矿物的用途;我们甚至凭空捏造了神明的形象以试图解释世界的运转,这就是我们通常认识和理解世界的方式。
可是自从唯心主义和上帝的泡影破灭之后,世界的真实——其无情的物质性,开始在我们眼前展露出来。
物质是不依附于我们意志的“客观存在”,我们去认识或不认识,它就在那里,其自有的天然属性与我们赋予它的意义无关——花开花落,不论你去不去看,它就在那里。
我们的形体,生命与死亡,先于我们赋予它们的意义而存在。存在本身否定一切意义(有点存在主义那味儿)。
于是我感到陌生,因为我眼前所展现的冷漠无意义的世界与我由定义与含义构成的固有认知相冲突了。
可我知道,我处于昏睡状态下的所见,才是真实,不被一切主观的认知和习惯所蒙蔽的真实。我只有在意识到世界的荒诞时,才是真正清醒的。
(二)西西弗斯精神
加缪在其论著《希绪弗斯神话》中曾说,真正的的哲学家必定身体力行自己的信念。我不自诩哲学家,但我确实尝试践行着自己的见解,结果显得相当冷漠,以致妈妈产生“我不在乎任何人的死活”这样的误解。
我想说,承认荒诞不意味着放弃爱,私以为加缪的伟大之处在于,他意识到荒诞,却仍然赞颂在这荒芜光景中人类的奋斗与抗争。《鼠疫》与《局外人》便是体现这一思想的代表作。
奋斗与反抗,在死亡与广漠的物质世界面前是没有意义的,好比西西弗斯因众神的刑罚将巨石推上山顶又滚落。
但这种行为给人以直觉的支持与鼓励,那是我们对生命之爱的表现方式。自蒙昧的远古时代开始,这就是支撑人类生命的根本,是真正的英雄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