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一生来不及爱一个人

木心

我认识木心先生的时间,是有迹可循,有据可考的。就记在我的那本蓝色封皮的日记本上,在遇到他的那一页上明明白白写着:2013年11月21日。后面写的是见面场景和与他的对话。

对话之后是漫过无垠黑暗的遗憾,是倾尽余生所有也追及不上的痛苦。因为我和他的生命整整晚了六十九年。晚了倒不可怕,让他永远生机勃勃的一路跑,超我一圈,又能见面。怕的是,他和我在相距咫尺的时候,却走到了生命终点。

2011年12月23日,他那优雅动人的生命走到了人生尽头,落叶归根,死在乌镇。

初识他时,还不是以后那迷人的儒雅绅士模样。那时他还在茅盾书屋里饱览世界文学名著,只是一个随大人们上摩安山去做佛事的小孩子。就是那篇《童年随之而去》,让我手不释卷,回味无穷。

见过写童年的,迅哥儿的百草园,英子的城南旧事,许地山的落花生。却第一次这样让我觉得童年如此有韵味。仿佛那只碗也曾是我的,也曾真真切切的拿在手里,舀起过一碗一碗晶莹透亮的水花,然后又从我的手里真真切切的脱去。似乎永远都难以释怀。

"那时,那浮氽的碗,随之而去的是我的童年。"

我忍不住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里不禁要想,那里是否也曾失去过什么,忘记过什么。

后来,木心先生更为熟知,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样子是这样的:戴一顶黑帽子,穿一件风衣,黑手套,长靴,坐在塞纳河畔。或是风尘仆仆时,手里拿一把黑色雨伞。

忍不住在心里赞叹,好美的男子。年纪那么大了,却依旧那么迷人。全身的气质与魅力,即使是站在照片外,也让人无法抗拒。

于是一路追踪,发现了《西班牙三棵树》《哥伦比亚的倒影》《素屡之往》《温莎墓园日记》。诗歌倒是读不太懂。小说充满古典文人的气质,很是喜爱。至于那本《素屡之往》里那些短小的话语,更是喜爱得不行。虽然精短,却值得玩味,透露出木心的睿智与修养。

后来,我有点不想提后来了。毕竟那是多么让人难受的事情。

木心先生的一首诗被人改编成了歌曲,唱在了好声音的舞台上,也唱上了春晚。当天,就有人问:你对木心的《从前慢》改编成歌曲怎么看?我答:不看。而其实我是看了的。看了也要硬说自己没看。以此来表达自己坚定的立场。

从四食堂上山的时候,路过23栋。迎面走来一队潇洒男女,一齐合唱: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   马   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当即远离他们,靠边走。心里忍不住地厌恶。愤愤然道:木心是怎样的一个人,而你们又是怎样的人。你们也只是知道这句,还在意其他的吗?即使是这句,你们又能做到多少。而于木心,哪怕是一生爱一个人都显得时间不够。

我明白,诗歌文字于今,成了小众的东西。歌曲影视才是大众流行文化。通过歌曲的流行能够最大范围的迅速扩大木心的知名度。这或许是每一个粉丝对崇敬者的愿望。但我的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自己,我并不希望有太多的人知道木心。

一种想法是,当今喧哗浮躁的社会怎么能契合木心安静高贵的灵魂。

而另一个原因是,我对木心的爱,竟然是难以想象的自私。我觉得他是属于我的,他不能被所有人拥有。就像当我发现三毛,林徽因正被几乎所有人喜爱的时候,我对她们的爱也就懈怠了很多。

既然它原本是一首诗,它就应该以诗的面貌被人认识与喜爱。而不是配上旋律,配上电子音乐,那样的被人喜爱,早已不是《从前慢》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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