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最没能力的时候,偏偏遇见了最想照顾一辈子的人。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我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大人们总喜欢问我们将来想干什么。我们总灵机一动,给出各种美丽的答案,比如画家、诗人、作家、科学家、天文学家……那时候,我们真的以为自己的将来就是这样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所有人都会帮你,你也应该就成为那个行业里的佼佼者。但若问古往今来,能保持初衷者,又复几人?
很久以前(对我这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来说确实是很久),我还不明白亲情,不懂爱和感恩的时候,外公就走了。关于外公,我所记不多,他是个木匠,话少人严肃,忠厚老实。他很宠我,我很怕他,就是这样矛盾的关系,他很努力,却最终都没能跟我做成“忘年交”。好像是二年级,那天晚上没有下雨,没有打雷,没有黑猫白猫出现,一切很正常。九点多,我爸接到舅舅的电话,跟我妈带了我和哥就去外公家了。那件小屋子里只亮了盏昏黄微弱的灯,好像随时会死掉。屋里挤满了人,我不记得都有谁,不记得外婆脸上的泪痕,唯一记得的是:外公谁也不认得了,我妈拉着我到他跟前的时候,他很吃力地抬起跟指头指向旁边木桌子上的水果,喃喃地念出我的小名。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只知道外公让我吃好吃的。回到家,我感觉我爸妈一直很害怕。凌晨不知道几点,我爸又接了个电话,很短暂,然后告诉我我没有外公了,接着就把我丢在了家里。
这便是我对外公所有的记忆,如果我早一些明白这世间无条件爱你的人寥寥无几,我一定会多待在外公身边,逗他开心,跟他做上一回“忘年交”。
时光不会倒流,如果等同于遗憾。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刚知道外公走了,我并没有多少悲伤,甚至没有流眼泪。后来慢慢地长大,有次晚上自己在厨房写作业,突然在杂乱的风声中听见外公叫我,抬头望向门口的时候,事隔多年,我竟然不自主地默默流下两行眼泪。也许有的悲伤就是这样,隐藏在心底很深的地方,不经意间被提醒时,痛彻心扉。
外公是我第一个失去的亲人,也是第一个教会我要爱别人的人。他给了我第一个人生的理想,让我一直学习,让我想做一个医生。虽然他只在我生命里出现过短短地几年,我却越来越想念他。
我认真读书,考上一所重点高中。以高三一质测的成绩来看,985是很轻松的。到这里为止,我的人生平平坦坦,甚至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做一个厉害的医生,我触手可及。但不经历挫折,多么无趣,我们伟大的命运之神和我不谋而合,所以接下来的事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高考前体检,医生很负责任地告诉我我不能从事和医学相关的职业。别看我现在是侃侃道来,刚听到这个,我近乎歇斯底里。赖在医院不走,最后感觉没戏了,出来脑子一片空白,还走错了门。在一个陌生城市的好处就是,你随便找一条小路进去,蹲在那大喊大叫,大哭大闹都没有人认得你。
冷静完了终归还是得回学校,还是要坐在教室里对着一桌子的理综题。很多朋友劝我,专业多了去,换一个就得了。我强颜欢笑,最后那一个月终究还是没能做完几套理综题,连双周考的题我都随手抄了别人的。当时是不该那么堕落,任何时候我们都应该坚强,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好在我还是考上了一所211,专业随便选的,现在也后悔了。随着大学生活的进行,我渐渐忘记了那段暗淡的时光。直到去年,姨父和奶奶相继病逝,我又失去了两个亲人,才想起来如果我学了医,状况会不会好一些。
我爱上一个姑娘,她对我而言,如亲人般重要。她选择读研,我选择就业。想一想将来,遥遥无望。我想要她,不愿意见不到她。可我不能自私地占有,就好像我为什么要选择工作,为什么签了一家离家万里的公司。我爱她,如同爱我的家人,我希望我有能力给他们好的一切,让他们可以不用为生活忧虑,进而做他们喜欢做的事。
想一想将来的工作,要去干施工,不知道要在工地跑多少年。一团雾遮在眼前,我的生活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问这样悲观且无意义的问题是没有答案的,切合实际而有作用的还是我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当有一天我爱的那些人需要我的时候,我的肩膀足够宽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