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叫了一整天 木心

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恳恳/说一句是一句/清早上火车站/长街黑暗无行人/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从前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人家就懂了——《从前慢》
成名,好像梦中赛马/成名是再要无名已经不可能了/回想过去的三十年,四十年/每秒钟穷困,每步路潦倒/阴霾长街,小食铺/几个难友用一只酒碗轮流喝/那种斯文,那种顾盼自雄/屡败,屡战,前途茫茫光明/每秒钟每步路都穷困潦倒/三十年,四十年过去了/成名,好像梦中赛马/再要隐姓埋名已经不可能了——《梦中赛马》
凡事到了回忆的时候/真实得像假的一样
——《伊斯坦堡》
一个地方的风景,在于它的伤感——《伊斯坦堡》
什么是你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他会说:三十年代/因为我们同甘共苦——《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美国》
屠格涅夫来了/我被派去领他参观/我敢请他说几句俄文么/他那模样像只白狮子/阿呀呀,好一口流利的英语/令人失望透顶了——《哈利逊的回忆》
我们是小说的儿子/我们是电影的儿子——《格瓦斯》
我倒并不悲伤/只是想放声大哭一场——《哭》
爱才是生命,然后生命才能爱——《火车中的情诗》
事情发生了,又发生/说不得的,除非记忆/记忆就像滚滚浪潮/撞上海湾里的礁石激出巨响/记忆的巨响人们是听不到的——《克里斯港旧居》<br />无忧呀无虑,不思明天做什么/停步,是为了一湾小溪/入店,是为了闻到油炸薯条的香味——《素描旅者》<br />没有比粥更温柔的了/东坡、剑南皆嗜粥/念予毕生流离红尘/就找不到一个似粥温柔的人——《少年朝食》<br />偶然的一个机缘中诞生了啤酒/就像偶然的一个机缘中我发现了你——《加拿大魁北克有一家餐厅》<br />迎春送春是说说的/春天又不是一个人的——《春》
“二战”的连天烽火中/丘吉尔对西西里的岛民说/必须继续种植水仙/然后运到伦敦去/庆祝胜利——《水仙》<br />我是一个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哪——《我》<br />知堂此一注,可想见多少往事——《191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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