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我来为你拍张照片。
在不早不晚的时候。
阳光的温度刚刚好,蜜蜂飞翔的曲线。
枫树伸曳的枝条,它昂扬的姿态,在阳光下微微颤抖。
六神花露水的味道,枪炮和玫瑰唱过的《I don’t miss a thing》被改编成了爵士版,于是枪炮入库,解甲归山,再坚强的伪装也化作乌有。
此曲不知道是先有摇滚版还是先有爵士版本,但这一切都不重要,我只知道此刻是黄金。
任由这旋律触弄着心弦,歌词唱到“我不想闭上眼睛,我不想睡觉,我不想错过一件事情。”
所有的东西都在它的位置,就像一支北欧的交响乐团,为树精和空气中的天使作乐,无乐不作。
于是这照片已然没有拍摄的必要。
看上去越模糊的事情,在岁月的打磨下,越来越浮现出清晰的真相。
手里落下的沙子,走过的道路融成河流,低垂的杨柳迅速枯朽,还有树下等待的老人,欣喜的容颜。
我曾努力学习拍照。
摄影大师布列松说:“每个尺寸的细微差异,能一张照片天差地别。”
傻傻的我拿来作为拍照的圣经。
于是,我为眼前的猫咪拍摄了一张又一张照片,每一张看上去都是一样的,只有鬼知道它们之间的细微区别。
我删去不满意的,就好像是在玩“找不同”游戏,这里多了一根草,那里多了一个茶杯,或一块蛋糕。这里的光太亮,这里的色泽太饱和。
只是极为微小的区别,我在追求魔法的时刻,用神的手指按下拍摄键。
我也曾请教过不少大师,追随过他们狼一样的眼睛,豹一样的速度,雷神挥掷闪电的精准度。
我的室友用照相机作画,他的手已经和照相机融为一体,在他的眼里,一切皆可入画,落叶飞花伤人。
我的搭档,一辈子都在追随光影,他的心思波光粼粼地闪烁,化作了风的影子。
还有些朋友是构图大师,他的心里有一把黄金比例的尺。
有个朋友曾经在台湾的悬崖边,不顾性命地拍摄呼啸而过的飞机。
“我不想闭上眼睛,我不想睡觉,我不想错过一件事情。”
我最喜欢的照片,都是用眼睛拍摄的。
我看见一个孩子在河边走,用芦苇吹奏出秋天的萧索,一管长,一管短,长短声声,溅起满河的霜花。
我看见萤火虫像银河般闪烁,月光下编织夏夜的网,蝴蝶也来凑热闹。
我看见红酒杯倒映出徐徐火光摇曳,映得满脸绯红。
在那些照片里,无关尺寸大小,无关明度饱和度,比例什么,一切都不重要,那是无法摧毁或删除的美。
于是我不再关心比例和微小的异同。
美食端上来,我先吃。美景在前,我先欣赏。美人鱼贯而出,我先喝一口咖啡。
我不想活在取景器的世界。
“我不想闭上眼睛,我不想睡觉,我不想错过一件事情。”
亲爱的,我来为你拍张照片。
在不早不晚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