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分,我的小学同学群里,突然跳出一条消息:一外地归乡村民上坟烧纸,引发火灾,造成大面积麦茬着火,烧毁小麦四十多亩,大秋作物五十多亩,农户机械三台,电网线路三千多,直接经济损失十三万余元。
新闻中说的这个地方正是我的老家,豫西南一个以种植冬小麦为主的农村小镇。这场大火烧了三个村子的小麦,三个村子即将收割的麦子啊!就这样被点燃了!风吹火起,一下子蹿了好几里地远,附近的麦子全糟了殃,烧得只剩下光秃秃,黑乎乎一片。看视频哔啵作响中仿佛听到老农的叹息声,似乎还有啜泣声。
老家的冬小麦从播种到收获几乎历经了秋冬春夏四季,有农谚说:“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当时。”秋分时节,播下种子, 经过麦盖三层被的寒冬,又淋过贵如油的春雨,甚至还要补上人工灌溉这一步,端午前后,麦子黄了,熟了,该收割了。记得小时候每到这个季节,家家户户几乎都会提前酿好小米黄酒,就等着小麦收割最辛苦的时候,冲一盆甜甜的黄酒,提前浮在厨房的水缸里冰着,收工回来,美美的喝上一碗,所有的疲劳、炎热就在黄酒下肚的一瞬间好像一扫而光,吃了饭,已经满血复活拿起镰刀继续战斗,生怕晚割一天,万一赶上雨天,麦子就可能烂到地里了,一年的口粮就会不够了。
虽说现在生活条件好了,人们除了白面,还有很多可以吃的粮食,但是作为一个农民的后代,小麦在我心里依然有很重要的地位。眼前这把大火,让我心里堵的难受。眼瞅着到了收获季,盼了一冬一春的麦子就要满仓了,却夭折在这黄灿灿的收获季节,怎能不叫人心疼万分呢!儿子看我晚饭也不想吃了,觉得很不理解,说道:“妈妈,你难受什么呢?外公、外婆早就不在农村了,一点地也没种,更别说种小麦了。再说了谁家的麦子被烧了,不是还会给补偿吗?纵火的人不是也被抓起来了吗?该拘留拘留,该罚款罚款,这不就完了吗?”儿子说完,低下头自顾自的吃着饭,跟妹妹一起看着动画片。对于他们来说,刚才的消息仿若特朗普被弹劾一样,只是从耳边飘过。是啊!从小到大,他们没在农村生活过,没有经历过农忙时那种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让他们如何体会农民对土地、对庄稼的那种深情与热爱呢!他甚至不知道餐桌上的馒头、大饼、白米饭是怎么来的,怎么能体会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艰辛,“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只不过是他们从书本上简单的迁移过来的知识,哪有切身体验更刻骨铭心呢!作为农村孩子,我们小时候,一到农忙季节,哪一个不是跟着大人起五更爬半夜的抢收抢种?收割麦子的时候,每个学校还会放麦假,专门让学生回家帮大人收割。现
在想想,那时候也好,既帮助了大人,还锻炼了体魄,更重要的是通过参与更深层的体会了劳动的意义。后来去外地上了高中,没有了麦假,没有参与收麦子的机会,不知不觉的地里的麦子已经收完了,再放假回去,看到的只能是光秃秃的麦茬,那时心里还会失落一阵子。再后来,离家越来越远,整天待在人造的城市里,被混凝土建筑包裹着,连看到土壤的机会都少之又少,更别说庄稼了,心里的农村老家永远留在了遥远的地方。
后来,跟老家的同学交流,提到农民的辛苦,他不禁笑起来,说道:“哎呀!你真是该回来看看,现在的农村,早就不是你记忆中的样子了!种庄稼也不像我们小时候那样辛苦了!就拿收麦子来说,现在谁还一镰刀一镰刀的割,那样早累死了!机器嘡嘡嘡一趟过去籽儿是籽儿杆儿是杆儿,就等着在地头直接收麦粒了!”是啊!科技的发展给农民也带来了便利,解放了双手,可以让他们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只是,留在记忆深处的那种农业生产的场面却是愈发清晰,身为农民出身的我,对农村的那种情感,早已融入血液里了。说不上热爱,却又时常想起时,每每看到老家的画面,依然会触动心弦。
农民种庄稼不那么辛苦了,为他们高兴之余,但对粮食的珍惜依然如故,这当是亘古不变的。
有时候甚至渴望带我的孩子们去农村待一段时间,去感受一下不一样的生活,看看炊烟袅袅,听听鸡鸣狗叫,沿着潺潺的小溪,踩着野草,去野外闻闻香甜的青草味,采采野花,该是多么让人醉心的事啊!孩子们若是能找一把墙角遗留的镰刀、锄头,尝试着亲自动手去割一割麦子,掰一掰玉米,锄一锄地那定当是非常有意义。到那时候,我相信他们自然会明白“ 一箪食一瓢饮当思来之不易”的真正深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