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鲸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冬者,天地闭藏,水冰地坼。雪自高空而下,飘飘洒洒,一团团、一簇簇、鹅毛般的雪,行一场烟花水月,世间的浪漫便一发不可收拾。
最喜雪簌簌落下,在天地间洒一幅幅洁白素净的水墨画,心底便会开出一朵花来。时光住处,炉火正暖。干冷冻红鼻头,跺脚,哈气,搓手,一捧炉火通红。橘子加冰糖小火嘟噜嘟噜煮至软烂,舌尖酸甜缠绕。烤洋芋烫手,左右手轮番掂捧,须得不时拿嘴吹气才能避免烫伤。一丝暖意弥漫在干燥温暖的空气里。
披一件软糯的毛衣围炉打盹,煮一壶老白茶,看沸水在壶中蒸腾,热气在空中飘升洋溢。饮一杯亲手煮的茶,暖意立即传遍全身,这种感觉无疑是一番自我享受的惬意。
冬日的诗意,是窗明尘洁,踏雪寻景;是围炉煮酒,生火煎茶,更是乘兴读诗。
“何时杖尔看南雪,我与梅花两白头”最是让人恻然莫过“共白头”,梅花白头,自然是因雪的缘故,那诗人白头,到底是因雪还是因岁月?抑或是因人生的风霜?新近看到一句诗“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唯美的大约都是有缺憾的,缘尽时,遥祝君安,不谈此生。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白居易《问六十九》一篇随性而至的小品,每每读来心头一阵酣热。暮雪将至,家酒新熟、炉火已生。小酌两杯该是多么惬意,恰恰想约酒的那人,不偏不倚,只是你,这邀约散发着友情的浪漫芳香。
是啊,欲将心事付与谁?人生的无数片刻,只欲与某一个人分享。此时的酒,绝不是“酒逢知己千杯少”的豪饮。正如杜甫《拨闷》诗云:“闻道云安麴米春,才倾一盏即醺人”,李重华说:“与其鲁酒千钟,不若云安一盏”,饮酒之乐,不在乎多。你若应邀而来便最好,雪夜小酌绝对是平淡的生活中,一点摸得着、看得见的小快乐。
残僧煨芋火,竹间听飞雪,古人的风雅何止于此!每遇雪天他们着朱色,裹毡笠,骑黑驴,踏雪溪山,寻梅林壑。若发现了梅花,便依傍梅树,席地畅饮。更有王徽之“乘兴而来,兴尽而归”的“访戴”之典。
于我而言,雪天的浪漫尚有这样一幅愿景,在平凡生活里,为爱的人素手煮羹汤,捡拾细碎的温暖和默默守候的感动。
最后,用日本旅行作家星野道夫的一段话,作为结尾“冬天是件好事,如果没有冬天,就不会这么感谢春天的到访,夏天的极昼,还有极北的秋日美景了吧。如果一整年都开着花,人们就不会这么强烈地思念花草。花朵会在积雪融化的同时一起盛开,那是因为在漫长的季节里,植物们早已在雪地下做好了准备,蓄势待发。我想,人们的心灵也是在黑暗的冬天里,累积了对花朵满怀思念。在季节毫不停留地更迭交替时,我们可以停下脚步。这些季节的色彩提醒我们,人只能活一次。”
雪埋藏了一整年的遗憾,待来年春天,长出新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