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

对于死亡,每个人对它既不陌生又是陌生的。不陌生是因为我们见惯了死亡,无论是亲人的还是陌生人的;陌生是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死亡之于我们生命的意义。

最早关于死亡的记忆,是邻居爷爷的去世,那年我才5岁。我其实并不知道死是怎么一回事,只是看到爷爷最亲近的人一会儿哭的昏天暗地,一会儿又跟旁人谈笑风生。然后就是一群人穿着白衣服连续好几天都要哭着去大街上绕一圈儿,出于好玩,我也跟在最后面,嘴里学着大人的口气喊:爷爷,我的爷爷,你咋就走了呀?可是他去哪儿了,我并不知道!

后来是姥姥的离世,那时我已经7岁了,我是真伤心了!哭的甚至有些头皮发麻了,妈妈说让我不要哭了,可是我就是忍不住。那是第一次感受到死亡带给我的真切体会!从此生命中再也不会看见这个人了,从此再也无法对着一个人叫出“姥姥”了,从此再也不会有人偷偷给我加压岁钱了......

让我对死亡产生深深的思索的是爸爸、大舅和小姨的相继离世。我似乎还没完全接受前一个人的离开的时候,紧接着必须接受第二个、第三个人的不辞而别。除了爸爸是病逝,大舅和小姨都是突发意外。我突然意识到,死亡无时无刻不环绕在每个人身边,与年龄无关,与是否健康无关,与是否好人无关。

从悲恸中走出来后,我开始反思自己生命的意义。如果我明天就遭遇不幸,那我今天该做些什么让自己感觉真的来过这个世界。说起来真是悲哀,活到而立之年,才真正开始去思考自己活着的意义。在此之前都是活在人云亦云的世界中,上学是为了考大学,考大学是为了找好工作,找好工作是为了多挣钱,多挣钱是为了买大房子,好车,为了给孩子更好的教育条件,然后让孩子上好大学,找好工作,买房子结婚......多么简单粗暴的循环呀,自己一直身在其中却不自知。

后来我换了工作,调整了生活的重心,发现了救赎自己的方式:读书,听书,结识有思想的朋友。生命不过是一场个人体验,出发和终结我们都无法左右,但是过程却可以自由选择。我无法肯定,如果明天死亡就将来临,我会不会说对自己说“我没有遗憾”,但至少我做好了“生命随时失去”的准备。庄子曰:生者寄也,死者归也。那么在这短暂的生的旅途中,我们就好好欣赏每一天的美景吧!

“向死而生”不仅是一种生命哲学,也可以作为一种处世态度。前不久,老公的工作面临一个重大的抉择:有个升职的机会,但代价就是举家搬迁至另外一个城市。其实我们根本没想太久,一致认为可以考虑搬家。后来跟朋友们说了后,大家一致认为我们太有魄力了,都在问我们怎么舍得现在的一切?现在的一切?有什么?房子?朋友?关系?

房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住在里面的人,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哪个房子都可以;朋友当然重要,但朋友之间的距离不重要,更何况如今的世界只是个村而已;关系呢?什么关系?其实没有什么关系。还有什么?其实会有伤感,因为在这个城市待了十几年,所以有了温度,猛然抽身离去,会感到几分寒意的。

但是就是因为这份倒计时,我要抓紧时间再好好与朋友们聚聚,再好好看看这座城市,再认真感受一下有雪有霾的冬天。倘若不是这份倒计时,恐怕在此生活一生也无法再拥有这份恋人般的抚摸与心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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