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

      雷霆轰响，伏于地上的花草探出头时，彩霞万丈。

    “出来了，出来了，孩子出来了。”大娘抱着襁褓，里面是刚从仙界下凡的王小草。

      前几日，作为植物仙系的小仙王小草从一直待着的小地方刚刚出来，第一次看到那么多化作人形的仙人，差点惊掉了下巴。她懵懵懂懂地走过商贩时，被一本仙书吸引住了，她执着地拿出来看。

    “人生就像海洋，只有意志坚强的人才能到达彼岸。”看到这本书第一页的一行字，王小草疑惑地嘀咕：“什么是人生?我现在刚刚化为人形。一直生活在小宛园，见到的都是小溪流，小果子还有小鲜花，看过的书都是教我如何汲取养分，成为人形。他们也有化为人形的一天。但是人生，没听过呢。”

    老板是胖大仙，他慈眉善目，开口道：“小仙，你想知道什么是人生，可去凡间体验一趟。”

    “怎么体验?”王小草新鲜极了，急着问。胖大仙不急不徐地把方法告诉了王小草。原来是刚刚化为人形的仙子就可以到天转府里申请到凡间去体验人生。

      王三娘把王小草抱给一个怀抱，王小草才从前几日的回忆里醒来。

    “来来来，奶奶抱你，乖孙女，真好看，我的乖孙女。”王小草看着眼前笑得皱纹藏着喜悦的奶奶，她也笑出来了，手往上的动了动，心想，原来人生刚生下来是这样的，奶奶的笑容也能我让感到很开心。

      草木凋零，王小草度过了九个冬天。

      从会走路起，王小草每个冬天都会在推火炉旁看着奶奶推火煮饭。她听了很多奶奶给她讲的故事。以前奶奶那一辈经常闹饥荒，砍柴，割猪草，经常是一天吃一顿，有时候几天都没得吃。

      “那饿怎么办，不吃那么久会不会死?”王小草眼泪湿润。奶奶说，怎么办呢，有一次我看到隔壁的像我一样大的小孩在吃一个大馒头，我问她给一半我行不行，她不给就是不给。奶奶每次被问到这个问题，回答王小草的就只有这个答案。人生还可以那么苦的吗，好心疼奶奶啊真的好心疼。

      “奶奶，奶奶，爸爸真的带我们去另一个更好的地方生活吗？那里有高楼大厦。”王小草很开心，去到那里，奶奶也不用去田里插秧了，不用搬尿壶去田里淋菜了。奶奶以前太辛苦了，还教会我在凡间那么多的事情，那么多的道理，还和我玩。真想奶奶到有高楼的地方不用那么辛苦啊。

      那个冬天，王小草被奶奶牵着小手坐在一晃一动的大巴车上去了有高楼的地方。原来人生啊，被奶奶牵着手去不同的地方，有奶奶顾着，是一件好开心的事情！

      在有高楼的地方是个城市，有好看的学校，学校的每个学生都穿着一模一样的校服。王小草就在这样的学校里度过了十二年。爸爸妈妈忙于工作，奶奶天天给放学后的王小草做饭。

      奶奶不会识字，但会给王小草背书。奶奶只会看黄历，不会教王小草学习，但在王小草做功课时给王小草一件披肩衣服，有时候是一碗汤让王小草喝完。

    “在小宛园里就只有园丁仙人天天给我们浇水，其余时间都是自力更生。在凡间成为人，有奶奶陪我玩，给我做饭，照顾着我，这样的生存，我好暖心啊”王小草躺在床上，她已经成为妙龄女孩了，嘴巴咬着根棒棒糖含糊的总结起人生。明天还要学习呢，先睡觉吧。

      结婚了，王小草在凡间的二十八个春秋时，迎来了新的人生，她将在凡间度过一次从来没度过的体验。那天，奶奶含着笑给王小草梳头，回忆起与奶奶生活的点点滴滴，王小草眼泪簌簌的落下来。

    “好孩子，奶奶也舍不得你啊。看你从那么小的布丁，养得要嫁人的日子了，奶奶也舍不得。奶奶，心痛啊。”王小草听了奶奶的话，很想抱抱她，但忍住了，大喜日子，应该开开心心的笑。

      可是，后来的王小草，为什么想哭呢。因为她的小孩出生了，呱呱大哭，想给年迈的奶奶抱时，奶奶抱不动她孙女生下来的孩子了。

      王小草曾经问奶奶：“奶奶，人走完一生后，要去哪里呢?”

      奶奶顿了很久没有说话，“只有一条路，走老路啊。老人归老路。”

    “奶奶，不要不要，你会一直陪着我的。”

      可是，王小草为什么开心不起来呢。以前有奶奶在的时候，无忧无虑，天天开心。现在奶奶老了，躺在床上，不会走路了。就好像，王小草也不会走路了一样。

      王小草一手抱着娃娃，一手牵着床上奶奶的手。心里对奶奶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一生啊，童年很苦，中年很苦，拉扯大了爸爸他们，晚年又把力气和爱都给了儿孙。这次，换我来照顾你。

      自从奶奶无法走路，王小草顾着娃娃和家人，很少有与奶奶说话的机会了。但她经常行尸走肉一般，感觉没有了奶奶，她的开心也回收了，人生啊，在将要失去重要的人的时候，心原来是那么的苦，那么的无助的么。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王小草第一次那么的无措，小时候遇到委屈的事情，喊奶奶，奶奶一定会出现，并指引王小草越来越乐观，越来越充满爱。可是，奶奶将不在了，她的乐观也没有了。

      雨下完了，天也晴了。和风吹不掉王小草的眼泪。娃娃蹦蹦跳跳地被王小草拉着，咧着嘴笑眼弯弯，而王小草心如刀割。

      奶奶，在这几天悄无声息的走完了她的一生。

    “你还没回答我，你还没回答我。你走了，也把我的开心带走了。我这一生，最爱的人消失了。奶奶，我就是你，从我来凡间这一刻起，你教我，育我，爱我，你早就潜移默化的让你变成了我。我带着你，我替你走完未来接下来的人生。”

      王小草的娃娃长大了，学习很好，有了一份工作。王小草到了奶奶这个年纪，她似乎得到了奶奶的答案，那就是，带着开心的笑容和乐观的心理去面对人生。

      还记得那一年，王小草刚刚谈恋爱。她弟弟发给她一张照片说有奶奶年轻时候的样子。      “咦，这张照片哪个是奶奶?”王小草指着上个世纪的照片问。“这个，抱着三大姑的。”王小草的弟弟指出来。

      那个时候的王小草和成为奶奶年纪时候的王小草，一直记得奶奶的样子是这样的：

      齐肩的头发，柔顺的落在肩上，少女的皮肤吹弹可破，大大的眼睛笑得透出亮光，嘴角笑出月亮弯形。年轻的爷爷站在她身后，她双手抱着一个刚出生两个月的娃娃。身上年轻朝气，似乎有使不完的力量，开怀的笑容，似乎能看到一片光明的未来。一切是那么的快乐，一切是那么的朝气。奶奶，她好漂亮啊！

      百年后，化为人形的王小草在仙界，此刻，她经历了一番人间，时间是从头到尾。人生是什么呢?王小草看着天空里的白云和仙霞，咧开嘴笑了，因为，她已找到答案。

(完）

作者：浅白色不苍白

2023年8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