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天炸雷噩耗传,
文坛巨星长安升。
一生磊落行大道,
关中大地白鹿归。
---聊以此文悼念陈忠实先生
01
“今晨7时40分左右,著名作家、茅盾文学奖获得者陈忠实,因病在西安西京医院去世,享年73岁。”
早上刷微博的时候,这样一则消息跳入眼帘,我打了一个激灵。当时刚刚过9时,网络上关于陈忠实先生去世的消息还仅限于这样一则短讯,各路媒体、网络上还没有掀起铺天盖地的悼念缅怀活动。在没有其他消息源佐证的情况下,我在微信上向一位在西京医院急诊科工作的医生朋友求证。起初,朋友回复说:“不知道,没听说。”过了一会儿,她又发来一条消息:“刚刚听说,新闻都出来了。最开始在急诊抢救,半天后住院,3天后离世。”
一时间,我的心里五味杂陈。
我知道,医生需要尊重病人隐私;可就在急诊科工作的朋友,也是在陈忠实先生在急诊抢救、入院三天逝世后,才通过新闻知道这一消息的。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了不久前“粉丝排百米长队膜拜鹿晗邮筒”的新闻。在这个“只看脸”、“网红动动手指就可呼风唤雨”的时代,“小鲜肉”们的一举一动和吃喝拉撒睡都被粉丝心心念念的牵挂着,而一位茅盾文学奖获得者、写就陕西关中农村半个世纪发展变化的史诗式巨著的作家身后,却显得有些寂寥。
02
“上世纪90年代初,陕西作家陈忠实、贾平凹、高建群、京夫、程海的小说相继在京出版发行,被称为‘五虎上将’,引发文坛强烈关注,‘陕军东征’成为中国文坛最大亮点。”
作为地地道道的一名陕西关中人氏,我与众多“乡党”(关中方言:即老乡)一样,提起路遥、贾平凹、陈忠实这些陕西文坛巨匠,都从心底感到自豪。从上午到下午,各大门户网站做的“悼念陈忠实”专题纷纷出炉,朋友圈中的众多乡党纷纷转帖,并加上了自己的配辞,用自己的方式悼念着这位书写着深沉厚重的关中大地上的故事的文豪。我也加入了“刷屏大军”,在微博和朋友圈里接力悼念了陈忠实先生。但同时,也很想写点什么,用自己拙劣的笔,为先生的驾鹤故去表达一丝哀悼,为先生的文学成就表达一丝崇拜,为先生对故土深沉的热爱表达一丝敬意。
03
先生的书,说来惭愧,我只读过《白鹿原》。
而坦白的说,我到现在都不敢说我真正读懂了这本书。初次接触《白鹿原》,回想起来,应该是在我读初中,12、3岁的时候。当时的我在爸爸的书架上寻觅有意思的课外读物,无意间拿起来一本厚厚的小说,翻了几页到结尾,看到了结局处那句“天明时,他的女人鹿贺氏才发现他已经僵硬,刚穿上身的棉裤里屎尿结成黄蜡蜡的冰块……”这样的描写,对当时少不经事的少女来说,大概是没有吸引力的。
而后大学期间再读《白鹿原》,也没有太深刻的体会,反倒被书中为数不少的XX描写搞得面红耳赤;每次读完后还要因为“泡枣”的情节而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法直视大红枣。
小说中所刻画的在白鹿原上勤劳耕作着、以自己的方式恪守朴实原生的陕西农村习俗和具有隐忍传统儒家精神的农民形象,在我心中,是在日后通过读文学评论、看电影,慢慢树立起来的;这些饱经贫穷与苦难的人们,面对20世纪初时代发展的洪流,以各自的生活方式经历着各自的磨练,也许有人背弃了曾经的理想与追求,但也用自己的方式构建了陕西关中农村背景下特有的民族精神。
身为陕西人,我在读《白鹿原》,包括其他陕西籍作家路遥、贾平凹的著作时,常常用陕西关中方言在心中默读;那些对于关中农村风情的凝练描写、极其富有地域意味的主人公们的名字,读来都让人倍感亲切。
“黑娃”这个小名,是不是很土?但这正是关中农村的田间地头上,奔跑玩耍着的一个孩子最可能拥有的名字(在陕西农村,很多孩子出生后的乳名就叫做“X娃”,如贾平凹先生的别名就叫“贾平娃”)。每每读到此,无论我身在何方,思绪却总能回到那片深沉厚重的土地上。
而今天,借缅怀陈忠实先生之机, 此时离家乡三千里的我,又由衷地想念起白鹿村、白鹿原,以及真实存在着的关中平原。
04
关中平原,是渭河平原的别称,与陕北、陕南并称“三秦”,也即“八百里秦川”。在一马平川的关中平原上,一个小土包,往往会被称作“塬”,也即“原”。现在陕西关中地区很多自然村的村名除了叫“X家村”、“X家堡”,还有很多”X家塬”,这个X,就是该自然村的第一大姓氏。
在我18岁离开家乡小县城去省城西安读大学前,我一直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夏收、秋收季节,常常跟父母回到名叫“X家堡”农村的老家去帮忙,读书时候班里的同学们也都来自于各个“X家塬”、“X家村”。
我的一个高中同学曾经跟我毫不客气地说到,他觉得自己的父亲就是“白嘉轩”式的人物---脑筋死板、虽然没有从理论上系统地接受过儒家思想的教育,但却把“仁、义、礼、智、信”的儒家传统道德彻底践行了一生;你虽然很讨厌他的拘泥死板、因循守旧,但却不值得不折服于他在生活的磨难与历练中积累起来的威严与气场。
“凡是生在白鹿村炕脚地上的人们,只要是人,迟早都会跪倒在祠堂里头。”
这是白嘉轩的经典名言。无论现在的我们觉得这样一个人是多么的可悲,可是,这样的人,在白鹿原,就是真实存在过的。
2012年9月,王全安导演执导的电影《白鹿原》上映。许是小说过于厚重,很难用电影的方式对小说做全景式的还原,王全安导演在当时他的妻子张雨绮扮演的田小娥这一角色上,较多着墨;以至于当时有人调侃这部电影可以改名叫《田小娥传》。
书中对于田小娥的刻画,用了大量赤裸裸的X描写,突出了她作为一个”淫娃荡妇“的形象,然而纵观田小娥的一生,其实她才是真正被封建礼教“吃掉”的。与黑娃的两情相悦是她短暂人生的高潮;黑娃出逃后,她就一步步地被传统礼教所害至死。但可悲的是,她又同样依从着封建礼教,并充当了封建礼教害别人的帮凶,施展美人计诱惑狗蛋。但是最终,她留给我们的却是那个回过头来,喊着“大呀……”的那个凄婉的眼神。
最初的反叛者黑娃,敢在破窑和田小娥一起安身,敢烧粮台、砸祠堂,还当了几年土匪;但在最终却又拜朱先生为师,皈依了自己曾经反叛过的封建礼数与旧的村俗人情,拜倒在摆放着祖宗牌位的祠堂里。连陈忠实作家自己,也在被问到“土匪黑娃是你长篇的主人公?”答道:
“我老陈倒想叫他当,可历史不给他机会。黑娃那好小伙子,他是当不成主人公了,土匪咋能当一部历史正剧的主角嘛。”---引自《南方周末》《陈忠实:到<白鹿原>中找我去》第二部分
给他安排了被枪决的命运。
05
每读到此,一种苍凉感就油然而生。
再次想说,对于这本“史诗级的现实主义巨著”,我始终没有完全读懂。但今天很多悼念先生的文案引用经典语句,却时刻响起在耳边:
好好活着!活着就要记住,人生最痛苦最绝望的那一刻是最难熬的一刻,但不是生命结束的最后一刻;熬过去挣过去就会开始一个重要的转折开始一个新的辉煌历程;心软一下熬不过去就死了,死了一切就都完了。好好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作家也借由这部著作,担得起“自信平生无愧事,死后方敢对青天”了。
写完这篇文,我要去再读《白鹿原》。
---写于2016年4月29日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