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拖再拖。不想写。因为只要我开始写,我就绕不过这件事情。我想逃避,我承认我害怕,我恐惧。
那么就来写写我的恐惧。
其实我也可以不回去的。但是母亲想让我回去,我也觉得如果不回去送送三姨我于心不安。所以才决定回去,带上先生的表姐,让她在我母亲家陪着我的一双儿女。孩子太小,不适合到阴气太重的地方,尤其不适合参加葬礼。
昨天,按计划进行。安排好孩子们,父亲就陪着我和先生去往三姨家。
刚到村口就看到不远处搭起凉棚,扯着白幡,还有唢呐和鞭炮的响声。我的心不由得一紧。快到跟前时,看到母亲和两位表姐正在前面迎候。她们表情肃穆,默默地注视着我们走近。我向她们身后扫了一眼,路的两侧坐满了人,脖子里都挂着白色的孝布。我突然觉得呼吸紧张,赶紧收回目光,低头看路。
走到母亲身边,先跟两位姐姐打了招呼,再叫了一声妈妈,就忍不住和母亲相拥而泣。母亲哭得悲痛,我的眼泪也抑制不住地扑嗒扑嗒往下掉。
哭了一阵,姐姐们来劝,才擦了泪,往灵堂走去。
母亲紧紧拉住我的手,往大门里走。进门之后往右一拐,临时搭建的灵堂就赫然在前。三姨的一幅黑白照片摆在中间,她面容平静,微露笑意。我却看得心惊胆颤。上一次医院离别,再见时只有一张相片。
我心下凄然,紧攥住母亲的手不想往前走。可是母亲拉我更紧,一直往里走。绕过放照片的供桌,进入她家的堂屋,一具红色的棺木摆放在正中间,四周跪了一圏披麻戴孝的女眷。母亲拉着我一进门,就开始放声大哭,那些女眷们也一起悲声痛哭开了。我何曾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早已魂飞魄散,不由自主地跟着哭出声来。
哭了好一阵子,母亲带我进到偏房,几个姨妈和表姐都在那里坐着,一言不发。我见过了二姨小姨,母亲又带我去外面找到二舅和小舅,打了招呼。稍坐了一会儿,我们就要先离开了。而满院满街的亲戚们就要等着吃完中午的酒席,下午再去送殡。
我们离开的时候,母亲和弟弟一直把我们送到村口大路上。先让父亲在车前放了一挂鞭炮,又嘱咐我们等会儿先去超市拐个弯,然后再回家,千万不要直接回家。
我跟母亲告别,发现她又黑又瘦,脸上也长了几块褐色的斑点。她看着我的眼神依依不舍,我突然心酸起来。抱了抱她,又在她脸上亲了两下,让她好好休息,早点回家。
然后我们就上车离开,一路唏嘘不已。
三姨只比母亲大两岁,母亲与她感情极好。最后的这一个月,母亲每天都在她身边照顾她,尽心尽力陪伴她,不允许自己留有遗憾。
而终于把她送走了,母亲的心仿佛突然被掏空了。
母亲拉着我的手,突然让我觉得回到了小时候。
那个全能的强势的英勇的母亲,时刻冲在我的前面,保护我。
这次,我却看到了她的虚弱。
我突然,非常非常感恩母亲,把我养的这么好。
有生之年,一定要,好好去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