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姨

     

      都说人的第六感非常准确,比如一个人有不好的预感,那么这个事情必然会有不好的结果,通常都会在一个人的预料范围,所以好的感觉和不好的感觉,其实在一个人的心里的形成是有原因的,是之前的很多不起眼的事件累积到了一定程度,造成的必然结果。

        我记得小时侯发生的一件事,让我对第六感有了切身体会,直到多少年以后,依然觉得当时的预感是那么准确。

        小时候,姥姥的亲戚,我记不大清楚,只记得妈妈说你喊姨,记住了,好,我记住了,并不是妈妈的姊妹,妈妈只有一个哥哥,应该是表姨吧。

        小孩子的天性都是喜欢热闹,有同龄人或稍大点的孩子,都能玩儿到一起。我家和表姨家住在县城西关镇的一个大村子里,这个村子当时分为东寨子、中寨子和西寨子,人口众多,我们两家离的不算远,从我家到姨家走路大概六七分钟的距离。记得那会儿,我特别喜欢吃姨做的饭,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标准的农家饭。姨的手很巧,会做各种各样的吃的,槐花和构穗下来的季节,她就做蒸菜。姨做的手擀面好吃又筋道,我只要去了就一定留下吃一碗,吃的津津有味,姨还会炸麻花、麻叶,每到快过年时,农村“下锅子”会炸麻花、麻叶、红薯丸子、糖糕、豆腐和切成方块的五花肉,那会儿,我们小孩们都会守在姨身边,眼巴巴地瞅着好吃的什么时候出锅,姨就会用宠溺的语气说“一群小馋猫,炸完也吃完了”,姨是个好脾气的人,我们玩闹她从不吵我们,这也是我为啥那么喜欢去她家的原因吧。

      姨家有三个姑娘,三个儿子,其中最小的两个姑娘和我年龄相仿,一个大我2岁,一个和我同岁,我都叫姐。记忆中,姨家境很不好,姨夫总在外面干活挣钱,姨没工作,在家做饭,喂猪、喂鸡,照顾一家人生活起居。虽然日子艰辛,可是人只要勤快,也还能维持生活,家里大的表哥表姐初中毕业,就不想上学缀学,找活干,我记得那会儿县城有专门剥核桃仁的活儿,整麻袋的核桃,交一定押金,然后拉回家,找个地方,把核桃倒出来,一家人没事就可以分工合作,有敲核桃的,有剥桃仁的,最后把干净的核桃仁再收集起来,拉回收购的物资公司,根据重量,支付人工费用,我曾经和表哥和表姐们一起剥过核桃仁,当然对于当时上小学的我,更多的是新奇和好玩,学着表哥和表姐的样子,借助表哥自制的工具,学着把完整的核桃仁取出来,当然有时也会一边剥着,一边吃着,核桃仁又不像水果,吃几个仁就腻了,然后接着取仁。这是印象里比较深刻的一件事。

        还有一次,俺姨在案板上切大白萝卜,我和二个表姐,在旁边看着,都想吃萝卜心,看表姐吃的脆脆的声音,就觉得姨切的萝卜特别好吃,结果就急不可待地伸出小手去菜刀下抢萝卜条吃,手被锋利的刀刃割破了皮,血瞬间流出来,把俺姨吓的赶紧给我找止血的“嘎拉毛”,就是河边的一种植物上结的穗子,用嘴一吹飘散好远的,经常玩,止血效果很好,姨找了白布条和嘎拉毛,把嘎拉毛均匀按在伤口上,又用布条把我的手指包扎好,嘱咐我以后可不敢在她切的时侯去拿,我乖乖地点点头。

      姨家院子里种了十几棵向日葵,秋天的时侯,向日葵慢慢成熟,表姐就会挨个看找一颗能吃的,拿镰刀砍下来,给我吃,我和另一个表姐就把向日葵的花盘掰开,一人拿一块儿,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跑到院子里,找小花狗玩。姨很勤快,还喂了几十只鸡,把鸡蛋攒够一小篮子拿到集市卖了换钱,这些鸡都是散养的,跑到草地里吃虫子和蚂蚱,也吃剩饭什么的。那一天,太阳快落山了,天边的晚霞红彤彤的特别绚烂,我看着院子里的向日葵和格桑花、粉豆花,以及到处跑的花母鸡,第一次幼小的心里有了对美景的留恋和不舍,希望天黑的慢些。

        美好的回忆总是很短暂,中间有一段时间,我执着于每天画画就没有去姨家,后来有个周五,我在家里就觉得心神不安,做什么都静不下心,不知道为啥就特别想去姨家,当时天快黑了就决定第二天去,次日上午我就去了姨家,万万没料到,姨已经躺在床上,病的很重有气无力,说话都很费劲,我眼眶一下就热了,眼泪就往下掉,我问姨是咋了,姨说得了不好的病,怕是没治了,我当时就觉得心疼的不得了,我后悔那么长时间都没去她家看看她,我说姨,我给你揉揉背,当时幼小的我有这个想法,现在都觉得那会儿发自内心的想去安慰姨的想法貌似和年龄很不符,像是一个成年人的举动。俺姨翻过身,我用手在她的背上抚摸着,顺着一个方向捋着、揉着,我第一次深刻体会了什么叫“瘦骨嶙峋”,她的背部已经能清晰摸到肋骨,可怜的吓人,以前我从没这样近距离接触过姨的身子,那一天,我以极大的耐心为她温柔地抚摸着,也是以这种方式安慰着她。第二天,姨就去世了,从表姐嘴里得知姨得的是肝癌,发现时已是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医生给的建议就是回家,让病人想干嘛就干嘛,满足最后的心愿!前后一个多个月时间,我那勤劳又待我很亲的姨就这样突然离开了我,我难过了很长时间,我悄悄地消化了这种情绪,没有告诉任何人,今天以这种方式写下来,希望姨在另一个世界健健康康,不必再遭受苦难和辛劳,活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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