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一)

在高二下学期即将结束的时候,有一次哥哥带着一个女孩来我学校看我,我一眼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哥哥和那个女孩看到我都很高兴,特别是那个女孩,还主动向前拉我的手,说:“这就是小妹吧!”

      她穿着一个白色短袖,一条七分裤和一双运动鞋,挎着一个单肩包,梳着一个马尾,头发很黑很顺,一看发质就不错,显的她特别有活力;她看上去还没我高,骨架小小的但是里面填充了很多肉,整个身体像个肉丸;眼睛大大的,忽闪忽闪的像是能说话一样;皮肤很白,额头很高很大,就像人们说的聪明绝顶一样的额头。无法用美来形容她,但她跟古灵精怪这个词很配。看到她,在我脑海里出现是倚天屠龙记里的赵敏,射雕英雄传的黄蓉,特别是83年版翁美玲饰演的黄蓉。

      我有些不高兴,不是冲她,是因为哥哥有女朋友了,往后就不会那么疼我了。我是因为争宠不开心。我们简单的说了几句话,哥哥给我一个大大的购物袋,说:“这是素素姐给你买的零食。”课间只有十分钟,我匆匆告别哥哥他们俩个,把零食放到宿舍就是上课了。

      放学后,我回到宿舍细数了那些零食,都是从大超市买的高级零食。那时县城刚兴起超市没几年,平时偶尔出去一次,会跟同学一起去买一些便宜的锅巴或者猫耳朵,其他高级零食只是用眼睛看看,心里想着应该很好吃吧,仅此而已。这个大大的零食袋有高级果冻,有的果冻像小的高脚杯,有的像心形,有的像小葫芦。外壳硬硬的很有质感,里面的果冻也不是单一颜色,看着QQ弹很顺滑,有点像奶酪,我不舍得吃,只吃了一两个。吃完的果冻壳都没舍得仍,感觉它是那么小巧那么可爱那么精致。零食袋里还有一些散装奶油饼干,就是那些我去超市只能看,完全买不起也不舍得买的零食。袋子里还有一些其他的零食。我惊诧零食之多(因为马上考试完,我们就放暑假了),更多的是受宠若惊。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一次性得到过这么多零食,几乎一年也不会吃到这么多零食,而且还是都是这么高端的零食。我只是都尝了尝,没舍得吃完也没舍得分给同学们吃,想着拿回去跟哥哥他们吃。

        放暑假那天,哥哥和素素姐来接我。素素姐仍然是那么热情,主动帮我整理床铺,特别是床底存放的塑料袋,她也不嫌脏,趴在地上帮我打扫出来,弄的我很不好意思。我是农村孩子,做这些脏活累活不觉得什么。在我眼里,素素姐可是别人家的孩子还是城里的孩子,怎么能做这些呢?

      哥哥和素素姐把我带到他们在县城租的房子那里,一共两间住房,哥哥和另外一个男生一间,本来素素姐和另外一个女生一间,那个女生回家了,所以我就理所当然的跟素素姐一间房。我把他们给我买的零食拿出来,素素姐看到了说:“这么好的零食,我和你哥都不舍得吃,专门买给你的,你怎么还不吃呢?” 

      我听了笑笑没有说活。

开学就上高三了,为了迎接高考,这次暑假只放假七天。哥哥打打算不让我回家了,让我在县城和素素姐好好玩几天。我虽然在县城已经上三四年学了,但是从来没有玩过什么更没有为了玩花过钱,只是在县城到处转转看看。

      第一天下午,素素姐带我去买衣服。我在县城也买过几次衣服,只是去那种打折或者在门口处理的地方买,一次能买上一件就很开心了。那些装修较好或者从外面看那些衣服就很高档的店面,我连进都不会进。跟素素姐去买衣服,我就抱着一个顺从的心态。她去那我就去那。素素姐明显是一个很有主意和主见的人。她很有针对性的选衣服,完全按自己的喜好挑衣服。我就是一个试衣架,等她看上那件衣服后,象征性的问我一句:“喜欢吗?”我当然喜欢,不管款式如何,单论这个衣服的布料和舒适度都是我之前从来没享受过的。我之前买衣服,是因为要穿衣服,没有衣服可穿了才会去买衣服,而且买衣服的目的也仅仅是为了穿,没有什么挑剔的。

      素素姐不仅给我买短袖还给我买裤子;不但要给我买一套衣服还要给我买一套换洗的衣服。我们从下午一直逛到路灯和商店的灯都亮了,试了不下几十件衣服,我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走的脚酸痛。素素姐看了看买的衣服说:“差不多了,我们回去把!”

      当我们走在回去的路上,素素姐又看到一个卖衣服的商店。她兴奋起来,说:“小妹,我们再看看这家店吧,反正看看也不要钱。”

      说着她就走进去了,她好像有用不完的能量,精神还是那么充沛。她进去转了转,突然看到一件衣服像发现宝藏一样,对我的说:“小妹你试一下这件衣服吧?”

      我看了一下衣服,和我们刚才买的那件差不多,但是价位也低些。我听她指挥,把这件衣服试了一下。穿上很合身,也很舒服。素素姐这下为难了,不买觉得吃亏,买了又觉得今天花太多钱了。刚才那条裤子是素素姐咬牙买的,因为太贵了,99元。

      是的,一条裤子99元,对我来说是天价了。记得上初中的时候,我的衣服有时还是妈妈扯点布料做的呢。99元相当于我现在一个半月的生活费。除了在家人那里见到过100元大钞,自己手里从来没拿过那么大的钱。今天买的所有衣服对我来说都是奢侈品。

      我跟着素素姐进进出出各大商场,像是做梦一样。看着素素姐钱包里的红票票一张张变少,心想她是一个学生怎么那么多钱(后来才知道,那是她的奖学金)。每进一个商店,她都能自如跟老板讨价还价,口齿伶俐,反应速度。我惊叹于她大脑的活络。后来有一次,哥哥要记一个电话号码,没有纸币,素素姐就默默念了两边,然后就一边念一边记录到她手机上。我感到很惊讶,她脑袋怎么那么好使,我若有那么好的记忆,学习就没那么困难了。她记电话号码的方法一直让我记忆犹新。后来很多次,我都试图用她的方法记数字或者号码,直到很多年后,我才达到她那个水平。

      第二天午觉醒来,她带我去买西瓜。问过价格,一下买了两个大西瓜。我们提着西瓜回去后,她向我哥哥炫耀说:“你猜猜我买这两个大西瓜多少钱?”

      我心想这难道是觉得便宜吗?似乎比我家还贵吧!

      她说:“在我们学校都是一囊一囊的卖,一囊就要一两块钱呢。这一个大西瓜才十来块钱,太便宜了。往后我们天天吃西瓜。”

      她好像捡了大便宜似的。

      下午刚刚过五点,太阳还能高,她便对我说:“我们去吃晚饭,然后去学溜冰。”

      她买了两个汉堡,三四块钱一个。对我来说好奢侈,汉堡只属于城里的孩子,我们农村的孩子那吃的起,连见都没见过,只是听说有这么个东西吧啦。一个汉堡的钱就够我在学校买炒方便面或者炸油饼六七个了。只有为了解馋的时候,我才舍得买一份,从来没舍得买过两份。

      我们一边吃一遍去溜冰场。走到溜冰场,这个地方我曾经过过,但也仅限与经过。因为我觉得这个活动场所和我不是同一个世界。她在今天之前应该来过,熟练的买票拿鞋穿鞋进场地。我觉得自己连说话的权力都没有,只是跟着她做。当我穿好鞋,听她指令站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根本站不稳。她比我稍强,扶着围栏可以慢慢走。她一边走一边朝我大声喊:“你扶着紧围栏,不会摔倒的。”

      “......”

      “你看看我怎么做的,你跟我学。”她一边说一边用两个脚使劲踏地,似乎是为了让我看的清楚。

      我只感觉两只脚完全不听使唤,一次次靠上身趴在围栏上来保证自己不被摔倒。

我一晚上都没学会站稳脚跟,却累的够呛。她一直用吼的方式告诉我该怎么做,不要怕摔倒之类的。因为场地音乐声很大,人很多,很嘈杂,为了能让我听清楚,她采用了吼的方式,好像声音能给我力量似的。。

      我们连续去了四五天,摔了无数次。但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还是学会了溜冰。在冰上可以动起来的感觉真好,像飞,不,像慢飞,我还达不到飞的地步。看着在场地上偏偏起舞的少年,美女,我真的很羡慕。他们的姿势很美,他们放飞的状态很陶醉。我也希望自己也可以。但是我时间有现,只能学到这个程度,我要返回学校了。这也是我直到现在唯一一次学滑冰,唯一一次在溜冰场上畅想。接下来这些年,很难有机会再去溜冰场,即使有溜冰场,我也只是驻足在场外,任思绪飘飞,早已没有了进入溜冰场的勇气。那次成功学会溜冰,我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浑身酸疼,青紫就更不用说了,连走路都很困难;身上掉了很多肉,素素姐给我买的衣服,穿上都宽松了很多,特别是裤子,都快挂不住了。后来有时想,学溜冰是一个不错的减肥办法。但是想想被摔的疼痛,还是下不了靠学溜冰减肥决心。

      在开学的前一天,素素姐说要送我一个礼物。她思忖着送什么好呢?走在路上,她看到一个首饰店。她兴奋的说:“送你一件首饰吧!”

      素素姐挑选了几个首饰,让我在其中选一个。我一眼就看上那个手链,感觉它就是为我而存在的。手链是由一个个小长方体颗粒穿起来的,每个颗粒都是乳白色泛着一点青,颗粒透明,材质像玛瑙,不褪色很有质感,有两个穗,穗是由两个球形颗粒组成的。从那之后,我便拥有了唯一件拿得出手的首饰,也是至今我都很喜欢的一件首饰。那个手链戴了很多年,中间换了好几次里面的透明皮筋,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七天暑假结束了,我感觉这七天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回到学校,我就像被打回了原形。

      素素姐在县城又待了几天也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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