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珊没有想到，第一次跟自己在“花前月下”约会的男生，居然是一个僧人。

那天正是农历十五，月亮很圆，花园里的夜来香开得正是茂盛。

释空站在佛塔前那块空地上，俯瞰着山下的小镇。他高大、宽阔的背影让苏珊想起了学校篮球部的男神。

“你来了！”

释空回过头，脸上带着欣喜的表情。

“是的，”苏珊晃了晃手中的信，“我......你的信上说，只想见我一个人？”

“不可以吗？”

“没有。”苏珊极力掩饰自己的尴尬，“夜色真漂亮，那些灯火好像星星。”

释空顺着苏珊的视线看去。在山下那一排排房屋的窗户中，透露出一点点微光，密密麻麻的。

“是啊，我常常会在这里扫塔，思考佛教的教义。”释空指了指身后那座高塔，塔尖仿佛升到了太空，“在塔上往下看，更有一种俯瞰众生的感觉。”

“是吗？我不敢上去。我有恐高症。”

释空笑了：“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

不知道为什么，苏珊总觉得他怪怪的——印象中，释空是那种任何时候都不会有表情的人。

苏珊岔开话题：“你还没有告诉我，今天约我出来是想说什么？”

释空收起笑容，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我就直说吧，我们马上就要接太子回宫，不知道他现在做好准备了吗？”

苏珊说：“我照你说的做了。当大家得知、现在是让太子回宫的好时机，都很高兴。但凌拒绝了，这让大臣们都束手无策。”

苏珊想起太子大闹凌云寺的情景——文臣们费尽口舌、武将们威逼利诱，都没办法劝说太子回宫。

“我住在这里好好的，为什么要我回去？你们居心何在！”太子骂得满堂的人无话可说。无奈之下，他们只好让苏珊去劝解。

苏珊的做法很干脆——在凌第三次拒绝她的时候，她索性把他关了起来。

“放我出去！”凌的声音从两道木门里传了出来，“人都死光了吗？为什么要听那个臭女人的话！”

山羊胡大臣说：“对不住啊，太子殿下，这，苏珊小姐说了不让开门，臣等不敢轻举妄动……”

大胡子将军说：“委屈了，殿下！苏珊小姐是对的，您的选择关系着朝廷的未来。”

凌垂着大门，骂道：“你们这是死罪、统统死罪！”

苏珊忍不住回了一句：“凌，别太任性了！这样做是为你好！”

很快，她听见凌说：“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要什么？”

这一幕，让苏珊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妈妈说的那番话。

苏珊心里忽然有一种深深的自责。从凌身上，她看到了当年不懂事的自己。

良久，她才说：“你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你没有经历过那种痛苦——贫穷到让你绝望。真的。我算是穷怕了！”

想到这里，苏珊问释空：“他一定非做皇帝不可吗？”

释空反问她：“生在帝王家，还有选择吗？在这风口浪尖之上，不做皇帝，他只有死路一条；而且不仅仅是他，所有站在太子这一边的大臣们，都得背上谋反之罪。”

“如果凌登上皇位，这样的悲剧是不是就会发生在其他人身上？”

释空看着苏珊清澈的眼神，苦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出家当和尚吗？我以为自己可以跳出这个轮回。”

有一会儿，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花园里的虫鸣声。

释空打破沉默，说：“三天后就是当朝皇帝的寿辰，皇子们打算在那一天发动政变。这是我们送太子回宫的最后机会。对了，今晚的事，别告诉任何人，我怀疑凌云寺内'隔墙有耳'。”

苏珊看着释空的背影，问了一个酝酿已久的问题：“为什么相信我？”

“凌的姐姐，”释空停下脚步，“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你有跟她一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