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宁愿承受世间任何的痛苦,也不愿错过一瞬你的目光。”——“花神”叶曼清
1
叶曼清站在一块突出的山石上,眺望着远方阴云密布的天空。那片天空的雨已经下了许久,说明季雨歌很可能遭遇了一场苦战。
为什么有人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和季雨歌交手?
不安的情绪在叶曼清的心中翻涌,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这种预感正愈发强烈。
南少英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如同一个风度翩翩的幽灵。
他站在山石下,仰视着叶曼清,就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注视着他最信仰的神祇。
叶曼清看见南少英,心里一沉,表面上却毫不失礼。
她微笑道:“少主,许久未见,今日突然造访,所为何事啊?”
南少英笑笑道:“花神大人既已在这里等我,是不是已经猜出了我此行的意图呢?”
叶曼清道:“难不成少主是来看风景的?”
南少英大笑道:“花神大人真会说笑,大晚上的哪有什么风景可看,更何况再美的风景又怎比得上花神的一笑?”
叶曼清笑了笑,无论哪个女人听见这样的话都会笑的。
“这么说少主是专门来看我的?现在你已看过了,就请回吧。”
她的语气很温柔,眼神却强硬得很。
南少英倒是一点也不生气:“花神大人何必急着赶我走呢?我今天来只是想向您讨几味药而已。”
叶曼清挑了下眉毛:“哦?我镌花廊别的不说,药还是有一些的,敢问少主想要什么药。”
南少英彬彬有礼道:“关于草药我一窍不通,恐怕还要请教您了。”
叶曼清道:“少主客气什么?尽管问便是了。”
南少英道:“治疗外伤用什么药比较好?”
叶曼清脱口道:“七芯草,碾碎之后涂抹在伤口上,疗效显著。”
“那内伤呢?”
“马蹄铃,修复内伤,滋补五脏,效果拔群。”
南少英又道:“那恢复元气的药呢?”
叶曼清问道:“少主要这么多种药,可是要给一个人用吗?”
南少英道:“不错,我也不知道她受了什么样的伤,只好每样都要一点。”
叶曼清道:“既然这样,只需要紫槲王一种药就够了。无论是治疗内伤外伤,还是修复元气,都有奇效。”
南少英居然有些不好意思:“这样的药,想必一定很稀罕吧。”
叶曼清笑道:“如果在别的地方,的确很稀罕。但是在我这里却遍地都是。”
南少英也笑道:“既然如此,可否劳烦花神大人为我找一些来?”
“当然可以,不然我又何必跟少主说这么多?”叶曼清道,“但是希望少主还要在这里等我,不要擅自闯入,坏了规矩。”
南少英俯身以示谢意:“这是自然。”
叶曼清也对南少英颔首回应,便翩然离去。
南少英目送着她的背影,就像他对叶曼清承诺的那样,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等候。
叶曼清已经走远,月的身影却突然在南少英身边显现,一如潜伏在黑暗中的鬼魅。
月冷冷问道:“你在干什么?不是说好的拿凤羽香吗?”
南少英道:“凤羽香当然要拿,那些药我也需要。”
月看上去很不相信:“你真的要那些药?”
南少英看了看月,似笑非笑道:“我怕你会受伤,所以提前为你做好准备……”
月冷冷道:“你少放屁!赶紧办正事,我可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
南少英不慌不忙道:“别着急嘛,等拿到了药,我马上就办正事。”
月低声道:“她看起来对你很有敌意,你就不怕她逃走吗?”
南少英道:“她是不会轻易离开的,因为凤羽香就在镌花廊。”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又道:“而且她还不知道我的真正意图,一定会寄希望于用那些药把我打发走的。”
叶曼清想不通,南少英在季雨歌、大象、何必都无法抽身的时候突然出现,难道竟只是为了向她讨药吗?
她的心脏跳得很快,似乎在向她示警。她的直觉告诉她,南少英的目的绝没有这么单纯。
她轻轻抖了一下袖子,一只黑色的蝴蝶竟然从她的袖子里飞了出来,瞬间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凝视着蝴蝶的身影消失的地方,目光中透着深深的忧虑。
她既不能逃跑,也不能躲避,她只有面对。
她带着紫槲王,朝着南少英的方向走去,步伐缓慢而决绝。
她每走过一步,脚畔的花丛中便有几只蝴蝶飞出,盘旋翩跹,似乎在向她告别,又似乎在为她无声地讴歌。
无边的黑暗还在前方。
2
小秦背着季雨歌一路飞奔回来,气还没有喘匀,便焦急道:“前辈……你快看看!季姐受伤了……”
大象闻声,睁开眼睛道:“她怎么了?”
小秦有些心疼地看着季雨歌,她的脸色看上去十分不妙:“她被殷琳琳用雷声击中了,恐怕伤到了内脏。”
大象咬咬牙,从苏遥香身上抽出了一条根须,搭在了季雨歌的手腕上。苏遥香身上的创口立刻愈合,看不出任何痕迹。
何必蹙眉道:“你行吗?”
大象道:“无妨,我自有分寸。”
转眼之间,大象已将根须收回,脸色却变得比季雨歌还要难看。
大象沉声道:“她受了很重的内伤,脏腑已经出血……小秦,你把她放进池子里,我要立刻为她治疗……”
小秦抱起季雨歌,发现她竟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轻。他时常在想,季雨歌这么娇小的身躯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即使是季雨歌,也不能时刻保持坚强。她也会疲惫,她也会被打倒。
他忍不住问道:“前辈……季姐她不会有事吧……”
大象道:“放心吧,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大象把根须刺进季雨歌的后腰,表情看上去很吃力。
何必担心道:“你不要太勉强了。”
大象笑笑道:“我没事,反倒是你要受累了。”
何必正要答话,表情竟突然凝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大象抬眼一看,一只黑色的蝴蝶不知何时飞到了这里,在浣花池上方不停打转。
大象的语气也变得沉重起来:“是曼清的黑蝴蝶,她遇到危险了……”
何必的双手还在为大象输送内力,语气却已无法保持镇定:
“我要去镌花廊,现在就去。”
大象喝道:“你不能去,这里现在离不开你。”
何必急切道:“曼清明明知道你我脱不开身,却还是派了黑蝴蝶,说明她一定是遇见了万分危机的状况,你难道要我坐视不管吗?”
大象经过刚才那一喝,身体似乎受到了某些影响,说话已变得有气无力:
“这还用你说?如果殷琳琳在这里,你觉得是谁去了镌花廊?”
何必愣了一下,随即眼神一沉,喃喃道:“南少英……”
大象道:“莫说我们现在脱不开身,就算能脱开身,凭我们现在的身体状况,也绝不会是南少英的对手……”
何必的脑门上已冒出了汗:“那她为什么要求救?难道只是为了通知我们吗?”
大象喘息道:“不仅仅是这样,她也一定希望有人能帮她,她很可能是在担心凤羽香。”
何必道:“凤羽香?南少英会知道凤羽香吗?”
大象道:“我也只是猜测,毕竟他是圣主的儿子……就算圣主没有告诉他,他也有可能会从其他渠道听说。”
何必咬着牙道:“曼清把凤羽香的安全看得和她的生命一样重要,如果南少英真的是为了这个,她一定会拼命阻止,我还是非去不可啊!”
大象冷冷道:“如果你现在离开,我们就功亏一篑,不仅苏遥香和雨歌救不活,我也会元气大伤,南少英一样会对曼清不利,你什么也阻止不了。”
何必似已快要被逼疯:“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大象看着小秦,道:“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何必惊诧道:“你……你要让他去?”
小秦也吃了一惊,他实在想不到大象居然会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身上。
大象叹道:“小秦兄弟,我们实在没有别的人手了……”
小秦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明白,需要我做什么?”
大象道:“跟着黑蝴蝶到镌花廊,保护‘花神’叶曼清。你只要尽力拖延就好,我们会尽快想办法支援你们……”
小秦活动了一下手腕,道:“明白了,我会尽力的。”
大象叮嘱道:“……南少英非常厉害,你千万不要和他硬拼……”
小秦打断道:“不必再说了……前辈若是再说下去,我可就要害怕了。”
那只黑蝴蝶似有灵性一般,不再在浣花池上空盘旋,而是朝着镌花廊的方向飞了过去。
大象道:“快去吧……一定要坚持住……”
小秦点了点头,便跟着黑蝴蝶奔向了镌花廊的战场。
他离开时的脚步,绝不像是奔赴一场毫无胜算的战斗,而像是去接受一次光荣的嘉奖。
小秦已经走了很久,何必看上去却还是忧心忡忡。
大象瞟了他一眼,道:“你若一直心浮气躁,恐怕我们要在这池子里坐一辈子了。”
何必道:“我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他毕竟是外人,又是个孩子,万一遭遇不测,你我于心何忍,又怎么向雨歌交待?”
大象道:“雨歌既然会把他带到这里,就说明他一定有过人的地方。有他帮忙,曼清就算不能和南少英硬拼,至少总可以周旋一阵。”
何必叹道:“……可你总不该骗他……我们眼前的事都还没处理好,哪还有精力支援他……?”
大象淡淡道:“我好歹也是木神,还犯不着欺骗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何必道:“你什么意思?”
大象道:“我替雨歌疗伤的时候,发现她的内伤正在自动恢复。虽然我的力量起了一些作用,但是她基本上都是在靠自己。”
何必道:“难道那就是她的‘天赋’……”
大象道:“没错,正如我的天赋是‘萌发’,她的天赋很有可能与‘愈合’有关。”
何必的眼睛突然亮了:“雨歌的伤势怎么样?”
大象道:“她虽然伤得很重,但是恢复得很快,只要我们两个都静下心来治疗,一炷香之内,她应该就能苏醒过来。只要她醒过来,那么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3
叶曼清回来的时候,南少英居然还老老实实地站在那块山石之下,似乎一动也未动。
他看叶曼清的眼神还是那么崇敬、纯粹,不带一丝亵渎。
所以叶曼清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略带歉意地笑道:“少主可等急了?”
南少英道:“坦白讲,有一点。不过我的时间多得是,等一等也没什么关系。”
叶曼清把手中的一株紫色小花扔了下去,道:“这就是紫槲王,看着不多,但是一般的伤都能治得好,用的时候可要省着点。”
南少英接了药,深深一揖,道:“花神大人蕙质兰心,南某在此拜谢。”
叶曼清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道:“少主不要客气,若是少主再需要什么药,派人来取便是了,千万不要再亲自过来了。”
南少英拍了拍脑门儿:“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我还有一味药方才忘了向你讨要。”
叶曼清心里嘟囔道:“你这不是在折腾我吗?”但她毕竟是一个很温柔又很有教养的淑女,还是面带微笑地问道:
“少主还想要什么?尽管说便是了。”
南少英似笑非笑道:“凤羽香。”
叶曼清听闻,脸色突然间变得煞白,她握紧拳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
“凤羽香是什么,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南少英道:“你又何必骗我?难道凤羽香不是南钦托付给你的吗?”
叶曼清自知没有必要再装下去,咬着牙道:“你怎么会知道?圣主不可能告诉你……”
南少英笑道:“你不必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只要把凤羽香交给我就可以了。”
叶曼清坚决道:“绝不可能。”
南少英的身体突然凌空漂浮起来,慢慢升到了叶曼清的头顶,又飘飘然落在她的面前。
他看着叶曼清,阴沉道:
“这就是你的答案,是吗?”
叶曼清只觉得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她的喉咙,令她无法呼吸。她把手搭在喉咙上,却不知道该往何处用力,看上去痛苦万分。
窒息的压力迫使叶曼清不得不跪在地上,南少英睥睨着她,就如同叶曼清之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样。
“我实在不忍心这么对你,告诉我凤羽香在哪里,我们两个都会好受一点。”
叶曼清从喉咙里硬挤出一句话:“你杀了我……就永远也别想得到凤羽香……”
南少英淡淡道:“我怎么会舍得杀你呢?只是我对你那么客气,你却对我如此吝啬,这一点令我很寒心罢了。”
就在这时,天边突然射来一道火舌,将夜幕扯开一个大口子,直奔南少英而去。如流星般灼热,又如流星般耀眼。
南少英把头微微偏了过去,面无表情地看着那道火舌朝自己的脸飞来。
然而火舌飞到他面前时,竟如同撞上了一道无形的障壁,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南少英双眼微微一瞪,火舌立刻炸裂开来,化成无数星火慢慢坠落。
一切似乎又归于平静。
突然间,漫天残焰又纷纷聚集,竟凝聚成一个巨大的火球,向南少英呼啸而去,来势远比之前的火舌更猛。
一个人影紧随其后,除了小秦还会有谁?
南少英嘴角微微上扬,抬起一只手,挡在自己面前。火球如同受到了莫大的阻力,速度骤减,顺从地朝着南少英飞了过去,似乎已脱离了小秦的控制。
南少英一分心,叶曼清便摆脱了窒息的力量,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
小秦浑身紧绷得如一张弓,拼命地想要夺回火焰的掌控权,他试图与“火”进行交流,但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南少英竟已把小秦的火焰夺走!
南少英单手擎着火球,对叶曼清道:“花神大人,你若不交出凤羽香,我就把这个扔下去……镌花廊能有今天的盛况,可不知花费了你多少心血,你该不会就这样看着她毁掉吧。”
叶曼清站起来,坚毅地看着南少英,道:“镌花廊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这里的一切都已做好了为凤羽香而牺牲的准备。”
南少英若有所思地道:“既然这样,那我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他用举起的那只手潇洒地向下一指,火球却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飞出去,而是朝着他直线坠落了下来。
南少英显然没有预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在原地愣了片刻。与此同时,火球下方突然裂开,幻化成一张巨口,向南少英咬噬而去。
南少英双手平举,在身边撑起一团高速旋转的气流,将火焰隔绝在外界。
小秦紧咬牙关,十指紧扣,额头上已有青筋凸起,可无论他如何努力,也无法将烈焰巨口闭合。
南少英抬起一只手,猛地一握,他身边的气流立刻极速膨胀起来,将火焰撑成了薄薄的一层障壁。小秦喉咙里发出阴沉且嘶哑的低吼,眼珠子似要迸出眼眶,他倾尽全力缩小着火焰的包围圈,誓要将南少英消灭在烈焰中。
南少英却显得越来越从容,还分得出精力和小秦说话:“想不到你居然能从我手中把火夺回去,厉害厉害。”
南少英胸膛微微一挺,他身边的空气立刻爆裂开来,包裹在外面的火焰也随之烟消云散,连一颗火星都不曾剩下。
小秦跪倒在地上,不住地喘着粗气,脸上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我一点儿都不厉害,厉害的是你南少英才对……”
南少英挑了下眉毛:“哦?你听说过我?”
小秦道:“圣主的儿子,又有谁会不知道呢?”
南少英的表情有些不悦:“原来你认识我是因为他,这就很令人火大了……”
南少英的话还没说完,一道黑影突然刺向他的脑袋。他下意识抬手一挡,只觉手心一阵刺痛,黑影竟已瞬间收了回去。
南少英微微一惊,定睛一看,自己的掌心竟已被刺出一个洞。
他抬起头,只见叶曼清的右臂已经化为一根青藤,上面有几朵小花倔强地生长着,青藤的末端可以清晰地看得出手指的形状,指尖的血迹仍未干涸。在她的左肩上,一个“花”字正泛着淡紫色的光芒。
南少英居然还笑得出:“花神大人,打扰别人谈话已经很失礼,趁别人不注意时偷袭就更不妥了。”
叶曼清冷笑道:“我的所作所为与你的侵略和豪夺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南少英笑了笑,他想抬起那只受伤的手,却发现那条胳膊已没有了知觉,伤口也不再流血。
受伤之后,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疼;流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流血。
叶曼清道:“你那条胳膊已经中了我的花毒,如果毒性蔓延到心脏,谁也救不了你。”
南少英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哦?是嘛……”
叶曼清道:“你倒是一点也不害怕。”
南少英道:“我当然不害怕,我知道你是不会下这种毒的,也许这里有些花的香气会致命,但是你的身上绝对不会有致人死地的毒素。”
叶曼清淡淡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南少英眨了眨眼睛道:“谁都知道‘花神’叶曼清不仅长了一张菩萨的脸,还长了一颗菩萨的心,她怎么会对别人下杀手呢?”
叶曼清冷冷道:“对别人是不会,但对于你这种强盗,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叶曼清肩膀上的“花”字突然散发出耀眼的紫光,她身边的花朵如同受到刺激一般,狂野地生长起来,竟长到一人多高,花瓣与花茎也变得硕大而粗壮。这些花的根系在泥土中飞速游走起来,将南少英团团围住,飘零的花粉弥散在空中,形成一团五彩斑斓的迷雾,笼罩在南少英的头顶。
南少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明明已经被困在花阵里面,表情看上去却一点也不着急。
叶曼清将藤蔓伸长,一把揽住小秦的腰,将他勾到自己身边,携着他飞速离去。
叶曼清边跑边道:“是大象让你来的吗?”
小秦道:“没错,大象和何必无法抽身,季雨歌又受了伤,他们只好派我来了……”他苦笑了一下,又道:“果然,我还是拖了你的后腿……”
叶曼清笑道:“谁说的?你帮了我很大的忙呢。若不是你牵扯了他的注意力,我怎么有机会困住他?”
小秦道:“他的能力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的火焰会不受控制?”
叶曼清道:“南少英是‘风神’,他可以利用风把你的火隔断。不过你居然能从他手中把火焰夺回来,还真是有两下子啊……”
小秦低声道:“原来如此……能把‘风’作为涤魂信物,怪不得他的实力这么强。”
叶曼清叹道:“没错……我现在也担心……那些花儿困不了他多久……”
南少英盯着那些巨花看了半天,用他那只能动的手挠了挠头道:“我说月姑娘,你也看了半天热闹了,是不是该出出力了?”
月的声音如同一个幽怨的孤魂野鬼:“想不到神界的少主居然如此废物,真是令我开了眼界。”
南少英笑笑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幸好我身边还有你……把叶曼清带回这里见我,对你来说应该不成问题吧……”
月冷冷道:“要去你自己去,我不想做这样的事。”
南少英苦笑道:“可是我被困住了啊……”
月伸出右手,对着南少英身边的巨花用力一划,一道黑色的弧光立刻从她的指尖射出,斩向那些粗大的根茎。然而那些花只是稍微摇晃了一下,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要是这么简单的话,我早就逃出来了了……”南少英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抓不到叶曼清,就没法得到凤羽香……你帮我,也是在帮你自己。”
一阵风掠过。没有回答的声音,这里似乎只剩下南少英一人。
4
叶曼清问道:“大象为什么会派你来,季雨歌呢?”
小秦道:“季姐受伤了……伤得很重,所以他们只好派我来了。”
叶曼清又道:“大象有没有说她几时会醒?”
小秦摇了摇头:“他只说会尽快支援……不过我看季姐的样子,一时半会儿很难醒过来……”
叶曼清沉重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了,只能另找帮手。”
小秦忽然发现,叶曼清已经把自己带到了一个他从未到过的地方。他们已经出了镌花廊,但是并不是要到浣花池去。
小秦道:“我们要去哪里?”
叶曼清道:“落花峰,你可曾听说过?”
小秦道:“我第一次来百花坞,怎会听说过那里?”
叶曼清道:“落花峰半山腰处有一条索道直通外界,要比水路快得多,到时候你就从那里离开。”
小秦诧异道:“难道你不走吗?”
叶曼清道:“我不能走。”
小秦追问道:“为什么?”
叶曼清道:“我把凤羽香藏在了镌花廊的地下,用‘花魂’来掩盖它的存在。如果我离开,南少英就会发现它,所以我决不能走。不过反过来讲,只要南少英找不到我,就一定找不到凤羽香。”
小秦道:“大象也提到过凤羽香……它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南少英那么想要它?”
叶曼清缓缓道:“凤羽香是神界的圣花,也是一种极其危险的药物,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它落入南少英的手里。”
小秦道:“我出去之后,又该怎么办?你说的帮手是谁?”
一个声音突然冷冷地道:“你已没有必要知道了。”
叶曼清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她根本听不出这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只能停下脚步,努力分辨着声音的方向。
她试探着问道:“你是谁……?”
她的声音已经在颤抖,她自己似乎都没有注意到。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既像是突然之间显现,又像是很久之前就已经站在那里了。
叶曼清还在努力地辨识着,小秦却已认出了她:
“月……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曼清有些惊讶:“她就是月?”
小秦点点头道:“如果不是因为她,我也不会走到这里,怎么会认错?”
小秦内心忽然燃起了希望,月虽然算不上是他的朋友,但好歹也算是熟人。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见到一个熟人,总是会让人欣喜的。
月慢慢抬起眼皮,盯着叶曼清,眼神如同一把利剑。
叶曼清已经感觉到月身上的杀气,警惕地在小秦耳边道:“小心点儿……她的眼神不太对……”
小秦似乎并没有从惊喜和兴奋中回过神来:“没关系,她看谁都是这副表情……”
他走上前去,又道:“你已见过南少英了?他没有为难你?”
月没有答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小秦忽然想起南少英现在就在这里,不禁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
他看着月凌厉的眼神,忽然感到几分不妙:
“莫非你……”
小秦的话还没有说完,月的身影已经瞬间到了小秦的面前,指尖已经抵在小秦的咽喉上。
叶曼清惊呼一声:“小心!”然而小秦却已来不及做出任何抵抗,只能惊恐地看着月。
他似乎就要死在月的手下。
然而月的眼神在却突然有那么一瞬间柔软了下来,她将手掌从小秦的喉咙撤回,朝着他的头部猛地一击。小秦的瞳孔痛苦地收缩了一下,随即便栽倒在地,昏迷过去。
叶曼清看了一眼小秦,又把目光移回到月的脸上,她咬着牙又问了一遍:
“你究竟是谁……?”
月冷冷道:“我就是月。”
叶曼清道:“你本不属于任何一方,为何要这么做?”
月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叶曼清:“你我都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又何必非要问个明白呢?”
她怜悯的不只是叶曼清,也是她自己。
叶曼清道:“就算是这样,我也会选择拼命试一试,而不是就这样认命。”
月的眼睛里折射出淡淡的哀伤:“我别无选择。”
叶曼清苦笑道:“真遗憾,我也一样。”
月转了转脖子:“既然这样,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月的话音未落,叶曼清的神印就已开启。她已经见识过月的速度,面对这样的敌人一定要先发制人。
她的神印突然爆发出一道刺眼的紫光,如野火般浓烈而凄美。她的头发已变为紫红色,两片刀一样的花瓣分别生长在她两侧的发际;她的双臂被长满花朵的荆棘所缠绕,花瓣与绿叶交错着覆盖在她的腰肢上,烘托出她曼妙的身姿。
她的眼神中没有畏缩,只有坚强与决绝。
月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联想到自己,心里竟有些软了:“你应该不经常和别人动手吧。”
叶曼清咬着牙,死死地盯着月,道:“战斗本来就不是我擅长的,但事已至此,我也只能赌上我的命了!”
小秦已走了很久,季雨歌却仍没有苏醒。
她的表情已舒缓了很多,但是却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
何必忍不住道:“雨歌怎么还没有醒?”
大象道:“她受的毕竟是内伤,最近又一直没有好好休息,可能是我估计得过于乐观了……”
他正说着,身体又是一颤,表情看上去很是疑惑。
何必已被大象搞得有些紧张:“又怎么了?”
大象眉头紧锁道:“奇怪……小秦怎么又回到护花林里了,而且还好像迷路了一般绕来绕去……”
何必道:“莫非是他把黑蝴蝶跟丢了?”
大象道:“……他就算跟丢了也不会绕到林子里……而且他已在林子里待了三天,怎么还会迷路?”
何必好像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你……你确定那是小秦……?”
大象的脸色竟也变了:“你是说……黎飞燕……?”
他想了想,又道:“不会的……黎飞燕的气息不会那么弱……”
何必咽了口唾沫,道:“也许……她在隐藏实力,也许她也受了伤……你真的相信,这个时候,小秦会在林子里绕圈子吗?”
大象的表情看上去很是纠结,仿佛在安慰自己,又好像在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现实。
他沉思良久,终于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她一时半会儿还绕不出来,我们只能寄希望于雨歌能尽快苏醒了……”
月看着叶曼清,竟然露出了一个微笑。无论谁也想象不到,月的笑容居然这么温柔。
她的语气中充满着歉意:“作为一个女人,你倒真是很让我敬佩,只可惜……我们必须拔剑相向了。”
她的话音刚落,身后竟有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不……你的对手是我……”
这回轮到月吃了一惊,她转过身,只见小秦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的头发凌乱地散落着,眼神里却有怒火中烧。
他的双臂都已完全被烈火覆盖,甚至已看不出胳膊原本的形状。
叶曼清喃喃道:“这是……魂引……?”
她忽然发觉,小秦的气势突然如烈火般暴涨,比他之前对战南少英时还要强出许多,甚至已经超出了她这位开启了神印的花神。
小秦愤怒地瞪着月,语气却出乎意料地平静:
“你的‘剑’,就让我来领教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