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口的风比上海还凉上些许,周围开始觥筹交错。非常厌烦中国的酒桌,今天尤其把唯一一点的敷衍之心也藏起来了。这里是《芳华》的拍摄地,芳华这部电影无论如何修饰,无论如何抛开不可抛开的政 治化妆,也无法挡住其中浓浓的虚无与泡沫,如同在一张褶皱横生的脸扑抹厚厚的脂粉,强行扮演青春的欢笑。司空见惯的虚情假意,如同酒桌上的称兄道弟、互相吹捧,回头又习惯性地互相伤害。这电影让我想起我的大学同学,即便如何精致的他们可以用最名贵的脂粉来涂抹这场青春的记忆,也难掩妆容之下的真实往事。
有一位同学的家乡即我现在身处之地,家境之寒,七年生涯仅回乡两次,唯一的手机是姐姐在某次活动抽奖所得。那时候我还窃窃与室友讨论为何这位同学一年四季只穿一件衣服。此地重男轻女之风强烈,听海南闺蜜叙述童年实为无可想象。因此这位男同学在读研之时猝死,家中如丧考妣;一位女同学安慰他母亲,你还有一个女儿,你看我们家也就我一个女儿;他妈妈怔怔地说,哦那你们家也挺惨的。这位同学与我同年同月同日生,其时我刚刚工作,他仍在学校读博,日夜颠倒做实验,就如同大部分颠倒日夜、作息紊乱、颓废如狗的研究僧——并不是为了科研。然后他猝死了。学校里仍然有一些同学同在读研,因此仍然是有各样帮助、与家人沟通、募捐奉献等事。追悼会前,也许是不得不被牵涉这些“爱心事务”过久,一位精致地女生终于忍不住了,说,怎么还不开始,我要回去做实验了。
其实,班上有许多这样精致地、从不日夜颠倒而是作息十分规律、聪明勤奋的精致同学,意志力坚强,风吹日晒都雷打不动地按着精致的学习计划学习;如同近日某新闻似乎说,帝都某高校女生遭遇车祸,躺在地上等警察之时抓紧时间背单词数百云云;既完成任务又保护了现场。我想我这些意志坚强的同学们大概也会如此吧。那时班上有一位同学身患绝症——其实我当时与她只是玩得比较欢乐却会随着分离或许可以随时散去的普通朋友,然而当她得病后我内心难以平静,每天不去医院探视心里便不十分安宁,总想鞍前马后地做些什么才能安静下来。那时候我就感叹人的奇怪,你这么做在别人眼里是有情有意,而你自己其实心里知道,你的动机里未见得有多少针对对方个人的情意使然;人需要牺牲自己,以此自义,从而安抚自己人性中的恐惧和忧伤。那件事之前是我唯一静心努力学习,有希望与这些精致地人们‘同行’的时光;然而这件事给了我很好的借口释放与寻求心里所有的彷徨与困惑,从此我再也没好好学习过....因为这位同学身患重症,班上组织大家轮流陪护;而这许多精致地优秀青年们公然地说,我要去陪护,因为医院边上有一家肯德基,我终于有理由去肯德基了。于是整场陪护自顾自地看美剧吃肯德基,然后就走了。并且,在请求一些事务分担之时,“背单词”也成为了重要的拒绝理由,誓死捍卫的底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回忆这些琐碎的记忆,只是感叹坚强的意志力也是冰冷的;正如当时惊讶于,平时似乎亲亲热热地套近乎,得知真相却可以当着病者说虚妄之话。当时我们都不满二十岁,我们正值芳华。他们的精致,不仅在平常之时,也在非常之时。如今,按着他们精致的投资,他们都得到了那时候期望的回报。在北美的高校中,在美丽的大山大水中,过着中产阶级新移民生活,远程地爱国,支持xi,怀念校园。好像《芳华》里的郝淑文,可以在二十年前一起pi dou为集体贡献无数的活雷锋,二十年后为了那“战友情”而对执法部门大喊x你妈,坦然地撕掉“远不值战友情”的借据。
好在我最大限度地远离这些脂粉老脸,并且教会圈里,这样的事似乎也挺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