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征,性别男,是我的初中同学,和我做过一个学期的同桌。中等个头,体型匀称,面容白净。我妈看完毕业照之后说,这照片里的男生就他长得最为端正,要是把我们一票人拉出去演戏,他肯定得演正面人物。
征征课桌的书箱里放得是柯南漫画和新概念作文选。我们想看了直接去拿,他说别翻乱了就行。
晚自习测验,他写完卷子不交,俩胳膊一抱,头一歪,趴在桌子上用挡起来的耳朵听mp3。班主任过来和他说话要他交卷,他直起身子回老师话,手肘还翘着贴着耳朵挡住耳机塞子,基本是个人都知道这动作有问题。老师没拆穿他,只收完卷子就走了。我悄声问他,你说老师知道你听歌吗?他说老师都五十多了,带过那么多学生,看不出来就怪了。
他学习不拔尖,喜欢物理。做数学题求测台风是否影响某地区,他想把答话写成“不会被影响才怪”。我说,你别。
两天前让他上课出去罚站的班主任自我标榜从不在上课时把同学叫离课堂。他说,切。
他在夏天有时也穿着长袖,骑变速车上学,下雨时不穿雨衣,打一把粉色透明伞。
他不怕恐怖画面,只怕突然驶来的车和女鬼。
我说征征我怕我妈数落我,你说你先跟我说的话好不好。他说,不好。
在网吧玩CS,征征大义凛然的告诉我和豆豆:“蛤蟆由我来打!”
惨败后他教导我们:“我的意思是,蛤蟆我来打。但是同时你们也得打他。”
征征喜欢我们班一姑娘,姑娘学生时期不想谈恋爱。
上高中之后他们在不同的学校,姑娘过生日时他送姑娘一毛绒玩具托豆豆带过去。姑娘一听是他送的吓的扔掉了。
高二时班里聚过一次会,征征喝了点酒,偷偷瞄着这姑娘,不说话。
征征太郁闷了,她怎么就不答应呢。作为这场恋情的全程目击者的豆豆找到他时,他在星光广场坐了一宿。
我和征征虽然坐过同桌,但感情比较浅淡。我们很多年不联系,班级的Q群也寂静的很。
前年豆豆给我发短信说征征死了。
我忘了当时自己在干什么,我回她说别开玩笑。她说没有。
我知道豆豆从不拿这种事跟我开玩笑。
她说征征和女朋友吵架,女孩一气之下跳了河,征征就跳下去救,两个人就都没了。
我说哦。然后接着做自己的事。
对了,这个女朋友不是之前我们班那姑娘。
我之后进过他Q空间,进入flash还是汶川地震祈福。我对着聊天对话框沉默许久,想说些什么,但是无论说什么他都收不到了,我就把电脑关了。
两个月后的一个傍晚,我坐公交回单位,透过车窗看华灯初上,听《清明雨上》,最后还是哭了出来。我给豆豆发短信,我说征征怎么就没了呢。她回我说我反射弧也太长了。我一路哭,在单位门口才止住。
由于工作的关系常常会提到学生时代。我会说起征征晚自习听歌和广场上的一夜惆怅,然后顿一下,说,我说的这个人已经过世了。有人问怎么回事,我就告诉他们他跳河的事。众人感叹真是痴人,可惜了,这么年轻。
现在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回想起他。我看到《柯南》、看到《新概念》、看到像他的人、给别人讲自己的学生时代时,都会想到他。那天看到一个说法,说人是这个独一无二的人是因为他是一个故事。我很怕大家慢慢地就把征征忘了。初中同学之间不怎么联系,也没办法就此事长吁短叹。就算联系,也不一定会提到他。高中时有次找一个同学借转笔刀,她给我时说,这是小时候一个朋友送的,用了很多年,但是那个朋友已经不在了。语气平常,不见悲伤。现在我给别人讲征征的事,也是如此。斯人已逝,无从悲伤。
惟愿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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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于2015年5月17日。后来有一次,我下班很晚,坐公交车回家。我睡得迷迷糊糊的以为自己坐过了站,车门一打开就一个激灵冲下车。微凉的空气稍稍清醒了我的头脑,我这才发现下早一站了。我回头看着车门关闭,坐在门口的那个人,有着和征征一样脸庞。车开走了,我在原地站着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往家走。
我和征征并没有那么铁,也没有萌生过爱恋,初三分班后几乎是不相往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时至今日我都很怀念他。后来想想,大概是因为他的时间无法再向前了,我只能让他留在我的记忆里,每当我回忆时,都能看到我们都存在那段过往里,继续着不再来的青春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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