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要声明的是我是一只苍蝇。因为我在我们苍蝇界不知名,所以你称呼我为“不知名苍蝇”就行了。
苍蝇?对,就是夏天在你周围嗡嗡叫,跟蚊子一样让你讨厌的苍蝇。今天我是来代表我们所有的苍蝇(无论是大的、小的,老的、幼的,还是黑色的、蓝色的或者是其他颜色的)向你们人类写一封公开信,以彻底肃清我们之间的恩怨并结束这漫长历史一直延续下来的仇恨。
我们确实是讨厌,关于这一点我并不想做太多的辩论,因为连我自己都这么认为,包括我周围的许多同胞也是这样认为。虽然我们不像蚊子一样会吸血,但我们一样招人讨厌,有时候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完全是因为我们生存的环境和我们的习性。我们总是生活在垃圾堆和屎壳郎旁边,而我们又总是喜欢去你们的茶杯、饭碗旁边。接触的东西不干净,却又喜欢接触干净的东西。
其实这也不能怪罪于我们,设计好这一切的是造物主,我们只是照他预先设定好的程式去进行而已,就像你们人类按照造物主设定好的程式在进行吃喝玩乐以及性交一样,所以你们对我们的讨伐师出无名。
昨天我的一个同伴被你们当中的一个胖子拍死了。就在那张布满污渍的蓝色玻璃上,它死的很惨。断裂在外边的肠子和依旧残留在玻璃上面的血迹可以证明当时的战况是多么惨烈,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停留在不远处的我,只觉得一阵风“呼啸”而过,然后就是“啪”的一声,它就死在那儿了。它都没来得及呼喊一声,更别提有什么遗言了。
当时正是下午两点多,是你们的上班时间。那时它正趴在椅子上午休,那个胖子进来后,呼哧一下就坐下来了,就像是一座大山要压到椅子上,把椅子直压得咯吱咯吱响。胖子坐下来后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两口水后又随着椅子咯吱咯吱的声音继续打起盹来。当时我以为它被那胖子压死了呢,等过了一会它飞过来找我我才发现它没有死。
它原是好吹吹打打的苍蝇,这番死里逃生,自然免不了向别的苍蝇吹嘘一番。我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运,它挥舞起翅膀像侦察机一样在空中盘旋两圈后就发现了那时正在窗户上晒太阳的我。其实刚才发生的情景我看得一清二楚,但它可能觉得我不知道,又或是炫耀的本性,便在我旁边垂直降落,然后给把它刚才的光辉事迹向我复述了一遍: 原来由于这胖子屁股大,下落时引起的风也大(也许是他放了屁),把它给吹醒了。正想支起右边的胳膊挠挠头就发现形式不秒,就不管三七二十一,迅速启动垂直升降功能并改换方向才免遭灭顶之灾。
它一边绕着我时快时慢的周旋一边跟我唠叨它的英雄事迹,但我对于这样的事迹全然不感兴趣,所以它跟我讲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搭理他。过了一会,它可能觉得泄气,毕竟我没有回应,也可能觉得我无趣,因为我居然对于一只苍蝇在短暂的一生中这样少有的闪耀时刻竟然视而不见,便在我不远处挑起两条长腿,挂起脑袋,睡了过去。
而这居然是它最后一次小憩,我没想到的是,下一次它竟然开始长眠。
期间我飞过胖子的头顶去了办公室的卫生间上了一次厕所,回来后又抽了一根烟。正思索着晚上要去吃些什么的时候,它醒过来了。虽然我不搭理它,但还是张开嘴向我要了一根烟,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点上。
吞云吐雾的时候,看见那胖子还没有睡醒,它便想要去戏弄他。我劝它不要无事生非,以免争起祸端,但它不听我的,就像我不听它的诉说一样。然后撩起翅膀,嗡嗡的去了。起飞时还瞪了我一眼,那模样好似在嘲笑我说——胆小鬼 !
它先是落在它的头顶,胡乱的挑动他本已稀疏的头发,那节奏简直就像是调皮的小孩按下钢琴的黑白键一样杂乱无章。但这样的动作也许太轻微,胖子只是举起手胡乱的挥了几下,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而后又趴在桌子上睡去。
这样的战果显然不合人心意,它便再次发动进攻。这次它变本加厉,不止在它脑袋上跳舞,还在他耳朵旁盘旋着唱歌,一会拉近、一会又远去。如果不是因为这是战争的缘故,这歌声仔细听来就像是高低音在转换,而他的动作就像是一场表演——“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最后它又落在它的鼻孔附近,试图阻碍他的呼吸。
这个时候胖子的睡意已经被完全搅去,可怕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一眼看见正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它,他便怒不可遏,随手挥起身边的看见的文件便向它拍去。此时如果收手,它兴许还能保得一命,但事与愿违,它打算继续戏弄胖子。在胖子面前饶了一周后它降落在胖子眼前办公桌上的茶水杯边沿,翘起一只腿继续它的嘲讽。
我当时想提醒它,但我不敢喊出声来,因为我怕胖子发现我。也许如它所说,我是一只胆小鬼的苍蝇,我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死去。
胖子随手攥起文件便一把向茶杯飞去,“哐当”一声就打翻了茶杯,茶水流的到处都是。此时它意识到形势不妙,但为时已晚,这次不像上次那样幸运了。它胡乱的飞向房间各处,胖子呼哧的声音和他手中的文件也跟随各处,直打得房间各处七零八落,将它赶在我旁边的那块玻璃上,最后将它拍死。
惨剧就是这样发生的。
虽然它死的不人道,但说来说去,也是它咎由自取。关于它的死我并不想多说什么。现在越来越多的药物和对付我们的手段被你们被开发出来,我们同伴有的死于喷剂,有的牺牲于粘板,但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改进——一种死的改进。这不仅让“死”变得缓慢,可以去享受和品味,而且还留了全尸。我觉得能留下全尸的死便是好的死法,想必你们也这么认为。
如它一样,我们中确有一大部分是很讨厌的,因为它们老是嗡嗡的吵,嗡嗡的叫,还故意飞在他们的头顶上盘旋,盘旋在他们头上还上厕所。能不叫你们生气吗?我都不喜欢跟他们交往,更何况你们呢?但事实并不是这样,并不是所有的苍蝇都是这样的。它们当中也有可以值得去交往并成为朋友的,我有个好朋友这样。
它索居在河边一颗槐树上的洞穴里,最大的爱好就是听音乐、晒太阳,是一只很安静的苍蝇。它说话时总喜欢把左边第一根手臂放在额头,因为没有头发的缘故,手不时的滑下来,像一个滑稽的长者。我最喜欢跟它在一块聊天。平常我们这边要是闲来无事或是放假的时候我都是去找它,跟它坐在一起听音乐、晒太阳,听它讲讲它们以前的故事。我现在晒太阳的习惯就是跟它在一起才培养起来的。
我跟它认识是因为有次我去河边喝水的时候不小心失足,打湿了翅膀,漂在水面上飞不起来了。那时我急得满头大汗,使劲划动自己的四肢想要让自己飞起来,但越是用力,留下来的汗也就越多,反倒让翅膀浸了更多的水,完全泡软了耷拉在水里。我的身体随着旋涡慢慢向下一圈一圈滑去,头上的天空也一圈一圈的减少,正当我觉自己就要殒命于此的时候它出现了。
由于喝进去了太多的水,又体力不支,那时我已经快要晕眩过去,耳边听到的只有水流的声音。正在这时,“嗡嗡”的声音却从水流的声音里分辨开来,我努力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架直升机,它顺着与旋涡相反的方向飞过我的头顶,向下吊出一根绳子,一把将我拽出水面,直到拖离到岸上后又给我做了心肺复苏。等我醒来后才知道原来那架直升机就是它。从此我们也就成了朋友。
但现在我依旧很孤独,因为它也死了。那天它正在像往常一样晒太阳,结果就被人拍死了,最可恨的是连尸体都没有。我们这边的告示说:死因不明。对于这样的说辞我感到气愤又无奈。因为谁也不知道它是闯了什么祸端才招此横祸,但这样的死法对他而言实不应该。像它这样伟大的苍蝇就应该有伟大的死法!
但我又能怎样呢?我无力去找当局投诉,又无法找你们报仇。所以现在我现在写了这封信,企图跟你们进行交流。我觉得我们应该可以很好的相处的。
我们最大的追求也就是一个屎壳郎,如果我们保持安静,咱们可以相安无事。我们还可以给你们跳舞,如果你们愿意,也可以给你们伴奏。我现在正在努力学习你们的语言,下次我经过你们面前时,你们可要好好听一下。虽然还是会嗡嗡的响,但我们会努力降低噪音,只要你们细听,还是可以听清的。
为了减轻我们之间彼此的仇恨,保持两个世界之间的和平与稳定,我们要增强沟通。我会在这边和我其他的朋友发起倡议,减少对你们的骚扰和打搅,并努力使其形成法律形式,在我们之间执行,并流传后世。希望你们也可以减少你们的愤怒,增加你们的宽容。有时无意的冒犯,你们多多担待。
—— 不知名苍蝇,谨上。
(怎么突然好吵?原来它们刚刚搬来了一大块屎壳郎,正嗡嗡吵呢。它们问我刚才是不是做梦了,因为我在说梦话。我不太清楚,因为我白天从来不睡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