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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飞近乎一夜之间白了头,他瘫坐在公交站长椅上,后背驼如拱桥。刚才儿子打电话来,说女朋友要跟他分手。
汽车疾驰而过,路人行色匆匆,发动机低沉轰鸣,根本没有人在意一位两鬓斑白、满脸褶子的老伯为何在此面露愁容。
回想方才的讨债之旅,周大飞无力地叹了口气,被失望占据的脸上做不出任何其他表情。
莫名的空虚感排山倒海涌来,仿佛有人在他心底埋下了难过的种子,胚芽深入骨髓,肆意蔓延,令他无法呼吸。
这20万讨不回,就买不上楼房,儿子就没法跟心爱的姑娘包子在一起。周大飞反复想象着包子母亲扯着嗓子指指点点地喊:没有房子,我们闺女是不会嫁过去的!
当初周大飞颤颤巍巍地付了首付,可房子迟迟不曾动工,眼瞅着一年零8个月过去了,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大概被骗了。
他前前后后找了当初帮忙买房的倪健不下6次,刚开始倪健还同他讲几句话,后来干脆避而不见。
周大飞清楚地记得他上周打电话时,倪健略带哭腔说女儿出了车祸,正在料理,他还同情地安慰。这次他专门找到他家,不想又吃了闭门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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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曼丰腴柔软的身体如藤般缠绕着,刘启微凉丝滑的指尖从她唇边拂过,顺着脖子双乳翘臀,一直到长腿,李曼娇喘不止。
云雨过后,李曼抱着刘启,似早有预谋道:“我女儿的工作你一定要上心啊,凭你的地位,在你们思启产业谋个一官半职不成问题。跟你在一起这几年,半点好处没捞着,我们家老梁反倒起了疑心。”
刘启点起香烟,吧嗒吧嗒抽了两口,薄烟在头顶周旋,他皱了下眉,干咳一声,“他一个开货车的,经常不在家,能发现什么,行行行,你放心吧,最近正打算把一些不做事的老人辞掉,工作的事下周肯定给你答复。”
公司老人中有几个经常旷工不务正业的,不如就此辞去他,顺水推舟卖个人情也好。刘启这样想着,烦闷地将烟头随手一扔,完美的抛物曲线划过,恰好落在了衣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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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梁这趟外出送货顺利得很,平常往返需得一周,这次竟只5日便回来了。凌晨的街道,静谧幽深,薄雾弥漫,仿佛笼上一层细密的丝绸,竟有几家店已早早开门。
老梁路过花店,心想平日里老婆总嫌自己呆蠢木讷,不如这次买上一束花,也体验一把年轻人的浪漫。
可回到家,并不见李曼踪影,老梁闷着头等了一天。花被扔在鞋架上,几近枯萎。
冬日的日头落得早,只5点天便暗了下来。李曼姗姗回来,见鞋架上的花束高兴不已,却转头与老梁冰冷的双眼四目交接,瞬间满脸被尴尬占据。
“你这么早回来了?不是后天回来吗?”李曼脱下外套,假装淡定地问。
“嗯。你去哪了。”老梁死死盯着李曼洁白的毛衣。
“去我妹家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打个电话。”
“哦。妹夫最近还学会抽烟了啊。”
“梁忠明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老梁说罢,摔门而出。
老梁发觉李曼异常已不是一日两日,若不是毛衣上被烟头烧出的洞,他恐怕不会如此理直气壮地朝李曼发火。
他越想越气,开着货车漫无目的地游荡。几日的劳顿,加上刚才的大发雷霆令他疲惫不堪,他心口隐隐作痛,眼皮越来越沉,一个不小心,竟与不知哪里来的私家车相撞。他是正常的直行,理论上不负全责,可若不是开车三心二意,他完全可以躲开的!
老梁开的货车,并无大碍,但汽车里的姑娘仿佛受了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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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健蹲在病房门口抽烟,小护士骂骂咧咧,“大叔,医院禁止吸烟,您都多大岁数了,积点德成吗?!”
倪健望了望病房里的女儿,心如刀割,闺女跟大货车相撞,还未苏醒,想来自己拉扯孩子不容易,竟飞来横祸。
老板突然打来电话,倪健匆匆掐了烟头,双手捂着手机,恭恭敬敬:“刘总,有什么指示?”
“老倪,你在哪呢,听人事处说你好几天没来上班了。你也知道公司近来不好做,我晓得你为公司出了不少力,可你这天天旷工可就不好了。这样吧,就也别让我为难了,今天9号,这月工资我照常给你,你另谋出路去吧。好吧,就这样哈。”
倪健竟一句话也插不上,电话挂后怔了好久,女儿被撞,又被辞了工作。常言道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话如此应景。
倪健正愁凑不够钱交医疗费,突然想起,2期楼盘的费用还在自己这里。房子延期建造,本该将钱退还买主,或者让他们选择同期其他楼盘,可眼下顾不了这么多了,先救女儿要紧。
这样想着突然客户来了电话,倪健略带哭腔,“老周,钱暂时不在我这里,你打给我也没用啊。我女儿刚出了车祸,各种事情忙得很,相互体谅一下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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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祸后一周,刘启给李曼发短信: 你女儿的工作已办妥,近日可入职上班。李曼瞥了一眼,并没有想象中开心。
倪健打电话给老梁,催促他赶紧凑钱。
李曼指着老梁骂骂咧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我们家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还要凑出5万块钱赔给人家。”
李曼骂女儿包子添乱,不知找个高富帅,为家里减轻负担。
“小周家买不起房子,以后不准见他! ”李曼瞪大双眼扯着嗓子喊。
包子果真哭着打给小周,说要分手。
小周一筹莫展地打给老周,周大飞此刻正瘫坐在公交站的长椅上,背驼如拱桥,他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心里说不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