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伐完皋落狄之后,一晃又过去了四年。
对于太子申生而言,这四年无疑是漫长和艰难的。他每天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过日子。幸好,也因为如此,虽然对他不利的谣言满天飞,倒也没给别人落下什么把柄,算是暂时保住了太子之位。
这可把骊姬急坏了。
怎么办?
如今就差临门一脚了。如果再这样拖下去,恐怕会夜长梦多,横生枝节啊!虽说老头子的身体现在还硬朗,可要是有个万一,提前Over,自己孤儿寡母的,岂不成了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不行!必须得让老头子赶紧动手。
君上,申生的谋划已经越来越深了,您怎么还不动手对付他?
骊姬找了个机会催促说。
我知道,可是一直找不到他的罪名啊!
晋献公颇为郁闷地回答。
虽然他已有废立之心,但是,这些年申生处事小心,鲜有纰漏,让他一时无从下手。
找了这么多年,竟然连个罪名都找不到,真不知道你是干什么吃的,该不会是在糊弄我吧!要是再找不到,是不是打算这样耗着。到时候,你倒好两眼一闭,啥事没了,我们娘俩问题可就大了。
她心里嘀咕着!
求人不如求己,既然你找不到,那我好事做到底,送佛送上天,帮他制造一个,不就OK了。这样,你总可以动手了吧!
主意打定,骊姬立刻转忧为喜,心情大好。
不过,在制造冤案之前,还有一个人让骊姬放心不下。
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让堂堂晋国夫人都会有所顾忌。
答案是:大夫里克。
晋国的大臣们不是瞎子,对于骊姬作梗,晋献公想废立太子,大家或多或少还是有所了解的。虽然自己不是故事的主角,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大家都在一个单位混,想做吃瓜群众,没门!
因此,大家为了各自的信仰和明天,开始站队了。就他们的站队类型而言,大致可以分为三派:
挺君派,他们选择站在国君一边,该派的理念是:臣子要忠君,只要是国君的意思,不管对错,我必力挺。代表大臣:荀息。
从某种程度上讲,这一派也是骊姬派。
太子党,他们选择站在太子一边,该派的理念是:臣子要有正义,事情要分对错,我只选择对的,力挺太子,必须滴!代表大臣:丕郑。
中立派,也可以称为无奈派,他们两边不靠,谁也不支持,该派的理念是:忠君没错,正义也对,我们感情上支持太子,决定上支持国君。没办法,因为决定权在国君手上,由不得你支持不支持。
一开始这就是个不公平的游戏。
他们已经看到这是一出悲剧。因此,为了避免悲剧的发生,他们建议太子向吴泰伯学习,跑路了事。可是,太子又不肯走,迫于无奈,他们只能选择中立,既不助恶,也不阻止(因为阻止不了)。晋国的许多高级官僚都选择了这派,代表大臣:士蒍,狐突。
总体而言,太子申生的群众基础还是很深厚的,毕竟人品在那摆着,这也是他能一直撑下来的主要原因之一。
里克会引起骊姬的特别关注,其实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里克的地位。
试想如果是个小人物,骊姬会鸟他吗?
当然不会。
关于里克的身份资料,史料记载不多,据说他是嬴姓。但是,在晋献公东征西伐的扩张过程中,里克居功至伟,是个能独挡一面的大将。晋献公如果不出征,一般都由他统领晋军,绝对是个军中大佬。
如果要将当时的晋国大臣做个综合排名,毫无疑义,里克位列第一没毛病。套用现在的话讲,他就是当时的晋国一哥。
第二点,里克的立场。
从骊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里克是个太子党。
一个能量巨大且立场对立的人,这就是骊姬担心的原因所在。
这个人必须想办法摆平:不为我所用,至少也得中立。
骊姬秉着有困难,找优施的原则,再次找到高级黑优施。
优施不亏是个高级黑。他表示小菜一碟,自己只需一天时间就能够搞定一哥。不过,骊姬得破点费,给他准备一桌酒宴。
一桌酒宴换一个里克,这生意太划算了。
骊姬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按照优施的要求准备了,
优施的套路其实很简单,请里克吃饭。中国人嘛!只要肯来吃饭,啥事都好商量。
优施虽说是个优人(戏子),却是个得宠的优人。里克觉得不好得罪,便答应了。顺道还能打听一下宫中的动向。
酒过三巡,优施提议自己歌舞一曲,为大家助助兴。
他翩翩起舞,口中还唱着歌,歌词的大意是:一心想事奉国君,却不知道怎么才能愉快、悠闲,这个人笨得不如一只乌鸦。别的鸟儿都停在茂密的树林中,它却停在枯枝上。
里克觉得挺有意思,笑着问:什么是茂密的树林,什么又是枯枝呢?
优施说:母亲是夫人,儿子将来是国君,难道不是茂密的树林吗?母亲已去世(此时齐姜已死),儿子遭诽谤,难道不是枯枝吗?不但是枯枝,而且是根受了伤的枯枝。
宴会结束后,里克总觉得优施在打哑谜,似乎在暗示什么。
于是到了半夜里,他又将优施找来,问:刚才你是开玩笑?还是在宫中有所耳闻,听到了什么。
优施见里克上钩,郑重其事地回答:是有所耳闻,我听说国君已经许诺骊姬,废掉申生,改为奚齐为太子,而且很快就会动手。
里克心中一惊,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他叹息说:让我秉承君意废掉太子,我不忍心;让我给太子通风报信,我不敢。如果我保持中立,可以免祸吗?
咱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优施当即表示可以。
第二天一早,里克赶紧去找他的好朋友兼亲密战友——大夫丕郑。两人就目前的情况进行了紧急磋商。
里克:史苏的预言要应验了,优施说国君准备废立太子了。
丕郑:那您对优施说了什么?
里克:我说我保持中立。
丕郑:可惜啊!如果您说不相信他的话,或许还能减缓骊姬的阴谋,这样,我们还有机会改变骊姬的意图;现在您说保持中立,必将坚定他们的阴谋,阴谋成型就难以离间了。
里克:说错的话已经没法改变,再说要想改变骊姬的意图谈何容易,您准备怎么办?
丕郑:我还能怎么办?我又没有决定权,只能听从君命。
里克:我不敢违抗君命,也不想谋害太子,我准备退隐。
第二天,里克便不上朝了。
稳住里克之后,骊姬准备最后一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