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的村庄犬吠鸡鸣,老旧的学堂依旧是书声朗朗。支支粉笔,传的是人间阅历;三尺讲台,讲的是青春年华。
这一页页的黑白纸张在告诉我们该如何长大,我们从那一笔一画中知道了祖国的长城故宫、大好河山、繁华的城市、茂密的丛林以及那绵延万里的外面的世界。
我们的好奇心更是长了几分,看着那随处可见的字迹都显得有些异常兴奋起来,竟有些好奇地兀自将那教科书从头到尾都翻了个遍。
回到家中,便也会找些个长辈当年读书时没有卖掉被我们找到的书来翻翻看看。看看他们读的书和我们有什么不一样,看看题目会在上面做些什么涂涂画画。若是碰到古旧又有些年头的书则更是显得玩味十足。在那堆显得有些陈旧的书堆里我还找到了一本从右至左翻的仿古书籍,虽然我是看不懂,但依旧是觉得仿佛像发现了大宝藏了一般。
我们翻那些书也不求甚解其意,将那些能懂的就看看,看不懂的就全都跳过去,也就权当先看看热闹,过过瘾先。若是碰巧有自己知道的,那到时再与其他同学说话时便也多了些许说话的底气、吹牛的资本。
那一缕白衣在黑板上抄着习题,身形飘逸。
她穿着一件暖白色长裙,扎着马尾辫,穿得煞是好看。看着她的背影,我忍不住看了一眼班长,她也扎着条马尾辫,小小的脑袋上两只大眼睛水灵灵的,正炯炯有神地看着黑板,右手则是心无旁骛地在抄着习题。看到她那副认真模样,生怕被她发现我在看她,便赶紧回过头看向了黑板。
她长大了应该也是那般好看吧,我径自想着。
讲台上那身着白衣的老师左手拿着书本,不时地看看,然后便顺手将它背在身后。右手拿着粉笔,径自在那黑板上写着。她那手舞得轻巧,字写得清秀,那密密麻麻的几张书纸只是被她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将那一大片黑板全都写得了个满满当当。
我们跟着她的节奏不紧不慢地写着,只是因为才学了不到一年的功夫,节奏难免有时有些跟不上,而且因为每个字的写法笔画读音什么的都各有些个不同,有时也会因为一个字多了些笔画或者写法复杂而不得不多耽误些功夫。
有时若是不知道该怎么下笔了,又找不到人问问该怎么写来着,则更是惆怅。实在没了办法便只得先瞎写来着,等到时候见着了对的写法再记下来。若是实在是没有见着亦或者是忘了的话,那便只有暂时先不了了之了。
我们正自顾自地照着黑板上的字迹写着,这时却只见那只原本轻快灵利的手却渐渐慢了下来。她收起了停下笔的右手,将书本放到了讲台上,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来,然后便快步走出了教室。
见她出去,原本寂静的教室里顿时便有人小声地交头接耳起来,我们则是一脸不解地看着窗外那个步履沉重显得有些焦急的身影。
这是怎么了?往常接个电话也不至于这样啊!
只是不一会儿功夫,她便重新走了进来,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往后面看了看,喊了“奉蓉,赶紧过来!”招了招手便将那慌慌张张跑过来的奉蓉领到了她那间紧挨着教室从讲台边上开门进去的靠里边的那间房子。也来不及跟我们做些什么交代,反手便将房门锁了起来,在里面安慰着她。
然后只听见奉蓉那有些抽泣的哭腔渐渐缓和了下来,直到后来房子里便没了任何声响,就好像没有人进去过一般。
我有些愣住了,看着这白衣老师和那个叫奉蓉的女同学的反常举动有些摸不着头脑,还在撰着笔的右手不知道是该继续抄着还是应该暂时先将它放下来看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突然间只见一个六尺有余的中年男子顺着教室后门气势汹汹地便径直闯了进来。
他身上穿着一条汗衫背心和一条军绿色长腿工装裤,脚上穿着一双工装鞋,紧握着两个拳头,目露出凶光,气势极恶,一进来便问:“奉蓉在哪?!”
身后没有人回答,大家都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见没有人理他,他便一边四处张望着一边大声地喊,那声音充满着怒气,像极了一头愤怒咆哮着的狮子,仿佛是从某个笼子里放出来的一般亦或者是谁曾抢了他最重要的东西。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便来到了我的身边。
“奉蓉在哪?!”他睁着圆鼓鼓的眼睛四处张望着,将一只手放在我的桌子上,从那一声声响中我能感受得到它的重量。他有些不耐烦地又问了我一次。
我看了看他那粗壮而有力的大手,袒露的手臂上尽是暴起的青筋。那目光中带着凶气,口中似乎有一股强烈的杀机。
我竟有些愣住了。
他这般形态和我爸很像,而每次面对这种状况时我却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我的头不由自主地低了下来,身子有些发抖,生怕与他对视时会被他不经意地拍过来一个巴掌。我想控制住自己,左手却下意识地服从命令一般指向了讲台边上那扇紧锁着的房门。
他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没有再多说废话,径直便朝着那扇门快步走了过去,大行的步子在这自他出现以来本就显得格外寂静几乎到了落针可闻的教室里硬生生地扯出了“呲呲”的呼呼声响来。
我有些愣住了,从眼前他那气势汹汹要找人拼命般的架势和身后那几十双或疑惑或不解或担忧或无奈或怨恨或乐祸地盯在我身上的眼神,我知道在这一刻我似乎是犯了什么大错了。
那中年男子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猛敲着那扇房门,只敲得整栋楼嘭嘭作响。房门内久久没有人回应,他便一直敲着,一边敲还一边大声喊着:“奉蓉,别躲了!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要是不出来的话,只要是被我碰到了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李芬见势不秒,赶紧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
“爸,不要!不是她弄的!”她哭喊着阻止那个男人暴力而且粗鲁的举动。
“爸”,我从她的嘴里听到了“爸”这个名字,那他是..
没有老师管理的教室显得格外有些混乱,一群六七岁的孩子都被眼前这暴怒的场面给镇住了。就像一群正在农场里争相玩耍的小鸡却因为母鸡不在的时候见到了一头突然闯进了鸡群里来的狮子一般束手无策。我们只能呆呆地在一旁看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种局面一直僵持不下,漫长的时间里我们只听得到一个女孩哽咽而带有哭腔的哀求声和一个男人粗鲁而狂暴的敲门声和那雷鸣般的怒吼以及那怒吼中带着的赤裸裸的威胁和怒骂。
我们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一直不敢说话。一直等到从外面走进来了几个人高马大的男老师才将那名中年男子狂暴而且反常的举动拦了下来。
他们将他带去了窗外的操场,几个人在那里一起协商着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此时已是下课了,我们教室里的人没人敢出门,外面年纪稍微大些的孩子也只敢远远的观望着,但心中都是一脸的不解。
还好没有酿成大错,见他被带了出去,停止了这骇人的举动,我这颗悬着的心才终于算是缓缓放了下来。
见他终于走了出去,立即便有人围了过来。那些个一脸怨恨地看着我的同学才怒其不争地缓缓说道:“你差点就害死人了你知道吗?!”
“啊?!”我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们,想要反驳却明显地从他们眼中看到了浓烈的敌意。我知道,如果我要是反驳或者是说话不得当的话可能会“死得很惨”。
我只得抿了抿嘴唇一副做错了事的熊孩子模样指了指现在被几个男老师带到外面的那个中年男人问道:“他...”
“他是李芬他爸,因为李芬摔断脚了他一直觉得是奉蓉弄断的,所以才会追到学校来想要打断她的腿的你知道吗?!”
“看到他那条裤管没,那鼓鼓的就是一把长砍刀。”
“有多长?”
“大概有,有我一条胳膊那么长。”
“你见过?”
“嗯!”
我透过窗子往外看去,能清楚地看到他右边的裤兜似乎很长,那若隐若现的裤脚处硬邦邦的极其不自然,他走起路都显得是有些拘谨,看起来里面约摸是藏着有一把两尺来长的砍刀。
我有些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奉蓉,却也是帮不了她什么忙,只得在这上山下山碰到李芬的时候主动自觉地背她一程,权当是为自己讨个心安吧。原以为只有我才有这么凶猛的爸爸,没想到她爸比我爸来得更加凶猛。好在是自那次以后她爸便再也没有来过学校,我们悬着的心才算是逐渐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