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我的六亩地


我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我,我那时候才几岁,许多的人都不记得我了,当我是客。

春天的时候,许多的大人在村西南的河套,忙着种花生,男人刨坑,女人播种,期间还有许多的欢笑。许多的孩子在旁边玩耍嬉戏,采花以及偷吃花生的种子,那许多的孩子里,就有我。我最喜欢采野花,召集一帮孩子去远离大人的地方探险,你一定不记得,那时天黑了还不回家的小人儿,就是我。

那时我不太喜欢你,因为有闸房那边的地,闸房在村东北,因为守着机井的闸门,所以叫闸房,我更喜欢有水的那边,水是个好东西,能浇地,更能和泥,我喜欢水沟里缓缓流淌的水,它们从暗无天日的地下几十米的地方出来,滋润我的土地,我的粮食,还有我。地理课本上说,中国华北平原上有全世界最大的地下漏斗,我那时觉得,我家的这六亩地正处于人类不可理解的疼痛之中。

因为有水井,所以父亲在闸房开辟了一小块菜地,种了许多的菜,清明撒上的韭菜种子,可以吃到中秋,我喜欢拿着小镰刀趴在地上割韭菜,切面上流出一点点的绿色的汁液,宛如过剩的生命不可遏制地涌现。茄子的花是淡淡的紫色,显得很娇弱,但是茄子的梗却很粗蛮,是有刺的。豆角在菜架上迅速攀爬,迅速开花,迅速结果,一点都不像土豆,傻傻的蹲在地上,不知道有没有结果。还有西葫芦,西红柿,倭瓜,红薯,辣椒,丝瓜……我从前一直以为,夏秋两季是不用买菜的季节。

那时候我早起骑着自行车去闸房摘一天的菜,要用大麻袋,挑着非摘不可的菜带回家,有时候叶子太茂盛,挡住了一些老了的菜,都烂在土里了,我也不心疼,我觉得那些菜好像不要钱似的,好像是你随便结了些果实,随便给我们似的。这些事,你肯定早就忘了,因为国家要修高速,给了我们一笔钱,不许我们种菜了,你就不属于我们了。我那时才知道,即使是夏天,也要花钱买菜的。

我小时候,父亲每次下地都让母亲在家,带上我去,我那时认为田里离家好远,干农活真累,父亲指使我拔草施肥什么的,他认为这些事要尽早学会,可是我只有小时候做过,长大了反而没有机会了,没有地了,我是个假农民。

收麦子的时候,地里是很热闹的,人们抢着收割机,抢着拉麦子回家,我记得那时候我坐在地里的麦子堆上,看着我家的麦子,等着父亲开拖拉机来,我把脚丫伸进麦子里,暖呼呼的,就像是未出世的胎儿在母亲的子宫里。夕阳洒在麦堆上,可惜我那时候只知道那是我家的麦子,不知道这就叫金色年华。

父亲教我的种地方法没用了,那时候下地回来他会给我卖冰棍,现在父亲胃不好,不能吃凉的了,地马上就没了,粮价平平,父亲每每到了秋天就感到一阵空虚,地里没用忙碌的人了,机器扫一遍就能收割,地头上有人收粮,从前忙活一个秋天,现在忙活一天就够了,其余的时间用来发呆,发傻,用来长白头发……

华北平原的冬天
老家父亲自己垒的半圆形花坛,里面睡着未醒的小麦。

                 (图片来自本人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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