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也是差不多这时候,我时隔多年,和他再见。
说实话,破镜重圆,或者再续前缘这些个旖旎的想法,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我只是想,好好地,郑重其事地,和他说声“对不起”以及“再见”。
对不起,年少的自己,不懂得如何更好去处理一个执着少年的一段“珍贵的炙热的情感”。
再见,最后的好好的道别。
从此,各自安好。
很多情节,在健忘的自己这里,都已渐渐暗淡,甚至模糊。唯一印象深刻的,还是他一如少年时代的面庞,以及依旧不变的“对我的关心,照顾和藏不住的情愫”。很多事情,我没有去问,时过境迁,我们再也不是原来的我们,也再也回不到原来。即使,他不懂“我要见面的理由”,即使他以为我是“余情未了”。
这是我的道别和“自我救赎”,事实上,和他一点儿没关系。我只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减轻我自己一直以来的负罪感和歉疚感。
结果如何,其实,已经不重要。这只是我的一个告别仪式,我知道他其实也耿耿于怀,所以我们一起完成。
我设想过很多,唯独不是这样。那个记忆中“大胆”“勇敢”,在我眼中“光芒四射”的男孩,不怕失败,总是有很多很多的精力不断去尝试的男孩,早已不知所踪。谈笑风生,言行举止间,好像还是那个男孩,但是却“保守”了很多;心里似乎也有好多的“梦”,也会说“我想”,但却再也没有勇气去付出行动,大声说“我一定会”。
听着他说着,安稳到颓废的工作,维持基本便所剩无几的薪资,懈怠的精神状态,所有的不满的一切,却只能将就着。也不满过,抱怨过,但是,瞻前顾后一番之后,又像蜗牛一样,慢慢“缩回到”那具“安逸的躯壳”中,再也没有勇气寻求变化。
我说不清什么感受,诧异,难过,失望,我想问,思绪万千之际,真的也就那样冲动地问出口了,“我觉得你变了,你怎么了”。他一瞬间,“怔”住了,又似乎已经“习以为常”,神情中有些犹豫,更多是无奈,最终下定决心般,慢慢说出口“以前,年纪小,接触的少,现在——,不是谁都可以像你一样,还是这么——,还能这么—”
我一瞬间,百感交集在心头,我张了张嘴,“可是——”,才说两个字而已,却再也无法继续。
“年少方能轻狂”,“不知者才能无畏”,那些曾经一腔热血以为可以改变世界的人,最终还是被现实磨平了。
小的时候,吃到了5元钱的雪糕,已经觉得很好,并不知道还有“哈根达斯”这样的“冰淇凌贵族”,也不会因为买不起,没吃过而觉得“耿耿于怀”;
身边的同学,都是差不多背景的,来自差不多的乡镇,普普通通的家庭背景,大家不会因为“身家背景”而自卑,不会因为没有“出国旅游”过而羞愧难当;
天真烂漫的年纪,世界似乎就在脚下。
“无知无畏”的年纪,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不害怕出错,不在乎结果,有随时可以“重头再来”的勇气。
有一天,一切都变了。
家庭背景,经历见闻,学识学历,工作薪资——所有肉眼可见,两耳可闻的一切都被放置在了称量的天秤上,被外界,也被自身斤斤计较地对比着,衡量着。弱势的一方,甚少者,不服输,沉心静气,一步步实现自身的逆袭甚至超越;多数人,初期哀叹怨怼,逐渐沉于现状,最终甘于平庸,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一步步走来的我,对这些,比谁都深有体会啊……
只是,这街头角落千千万万个和我擦肩而过的人,他们以前是何等的“勇敢”,现在是否“情怀依旧”,亦或是“屈膝投降”,我都不甚在乎。唯一在乎的这个人,以为至少他会是永远不变的人,期望和现实背道而驰的那一刻,我放佛给人狠狠掌掴了一把,半天缓不过来。
愿你被岁月温柔以待。
愿你一生如水,清澈见底。
愿你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我有很多很多的祝福和期许,却再也无法说出口。
世间残酷,那个我记忆中的少年,早已在我不知道的岁月里,走远走散。
经年流转,大家的心境,看待事物的角度,对于实际情况的考量标准都早已经不同,我也再不能大声说出口“换一份工作”,“改变现状”,“勇于尝试”,我害怕看到他无可奈何的表情,我更惶恐听到他唯唯诺诺的回答。
那一天,走在树下,我看着记忆中的少年,默默祈祷着,“上帝啊,请保佑这个少年,把那些被夺走的披荆斩棘的勇气还给他吧”,漫漫人生路,他方能自在自信成行”。
环顾四周,接近下班时间了,好多人陆陆续续涌进了图书馆。爸爸妈妈陪同的小学生,三两好友共行的中学生,也有神色匆匆的大人。我看着他们,或无忧无虑的,或满脸疲惫的,或若有所思的脸庞,此刻可能他们脑海中思考的事情是完全不同的,但是总有一天,总有一天,等他们也经历过人生的各个阶段,等他们也伤神着这些此刻困扰我们的问题,等他们也无数次为“现实”的落差而神伤,那时候他们需要作出选择,是“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永远勇敢,永远一往无前,永远勇于尝试,永远不惧失败”,还是“无可奈何地抱怨,妥协,放弃,沉沦”。
电影《熔炉》,我并没有看过,但是里面有一句台词令我震撼,“我们一路奋战,不是为了改变世界,而是为了不让世界改变我们”。
愿你感受过这个世界的残酷,打击之后,依旧可以勇敢无畏地向前。
愿你走出半生,归来依旧少年。
愿你我即使不能时时无忧,亦能做到时时无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