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这么近，那么远
文|菀柳青青
那股洪流渐渐褪去，我也渐渐平静下来。
《红河谷》剧情已经接近尾声。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独自一人呆在这里的时间比较长了，我走出房间四下张望，也没有发现洛云舟的身影。毕竟是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独处让我有些不踏实的感觉。
厨房里传出声音，我徇声过去，推开厨房门，见到的是洛云舟正专注忙碌着的身影。几分钟之后，洛云舟转身过来，才发现了在身后的我。他一脸灿烂，轻声细语对我说，“你出去吧，这里有我就行。”
在这个陈旧的厨房里，这样的烟火气，让我一时恍惚，感觉到细密的温暖。我很顺从地回到了房间，再次进入电视屏幕里的世界。
剧情结束了，我拿着遥控器翻来覆去几遍，也没有找到能吸引我的节目。正纠结间，洛云舟进来叫我出去吃饭，我到客厅时，桌上已经摆放好了饭菜。我去洗手，他很贴心地准备好擦手的毛巾。那种亲切感让我忘了之前的不愉快。
洛云舟准备了几瓶啤酒，给我倒了一点。这种难以下咽的液体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还喜欢喝。班上同学聚会的时候男生都很能喝，我也喝过，第一杯脸红，第二杯脸白，十分难受，从此不想再碰。为了不让洛云舟失望，我喝了一小口。
洛云舟和我谈起了小时候的趣事，也谈起了高中时代，轻描淡写地谈起了他的女友。这种极其自然，点到为止的述说方式很容易就让听者放下芥蒂。
我一开口就有些收不住了。我说起小学中学时候的老师，谈到了语文老师，我说，洛云舟，你太适合当高中语文老师了。如果我上学的时候有一个比较好的语文老师，我也不至于这么讨厌上语文课了，或许我也会选择读文科，读中文专业。
这是我记忆中与洛云舟谈话最多的一次，也是相处最愉快轻松的一次，像故友重逢。
吃完饭，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我坐在沙发上，感觉头有点晕。洛云舟说，“我好像也有点醉了。”然后他在我身边坐下。
彼此无言的安静了几分钟后，洛云舟借着醉酒的理由，大胆地靠近，手扶着我的肩膀，“鄢花漫，你回答我，我还有没有机会？”
我感觉到内心那股已然平息的洪流隐隐迂回，伺机而动，但却因为身体的虚弱而被按下，我梗咽得说不出话来。
洛云舟靠近我，语气里带有一丝哀求，“难道我真的没有机会了吗？难道我最终还是会错过你？”
我内心最柔软的部位被触碰了下，我真的完全甘心错过他吗，难道我真的是对他已经不存任何幻想？
我慢慢平静下来，渐渐的有哀伤之色。洛云舟紧紧地拥抱着我，像一个孩子依恋着母亲。他说，“这样抱着你，我感到很踏实”。
“踏实”，这两个字又一次触动了我敏感的神经。洛云舟，对我而言，你是抓不住的云，是不系之舟，你凭什么希望我死心塌地，完全不计较地付出？
可是此时我无力反抗，只能咽下这屈辱，我保持这种姿势僵硬了几分钟。我感觉到有一只手放在我的膝盖上，我的腿动了一下表示抗议，那只手缩回去了。
洛云舟将右手手臂托着我的头，我枕着他的手臂，洛云舟的脸慢慢靠近，我本能地往后退，他却步步逼近，我靠在沙发扶手上，已是无路可退。洛云舟的脸越来越近，他的鼻尖渐渐接近，我屏住呼吸，被动地接受他的鼻息，那种温暖犹如冬天里热水面散发的热气，直扑到我的脸上。
我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近他，或许是角度问题，或许是因为喝了酒的原因，眼前的这张面孔毛孔粗大，颧骨突出，面目狰狞，让人无法直视。我微微侧过头去。
我的头被强行扭过来，紧接着，洛云舟的嘴唇猝不及防地贴在我的嘴唇上，他深深地贪婪地吻着我，好像要吸走我的全部阳气似的。本来就有些恍惚的我，被他来势汹汹的吻整得昏天暗地。
洛云舟的嘴唇终于离开了我，他近距离地盯了我几秒钟，试图在我的脸上找到一种表情。这个时候我任何的表情，哪怕是愤怒都可以让他得到满足。
只是，反应迟钝的我仍然处于震惊状态中，一时还未回过身神来。
我的初吻，居然发生在这种情况下，就这样给了这个人，应该是他，可是已经不是他。
我无法说清楚自己内心的百般滋味，或许有遗憾被弥补的欣慰，也有屈辱，还有愤怒。
有些情况下，没有回应，比任何回应都可怕。我的这种呆滞，面无表情的状态倒让洛云舟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放开了我，手臂连换了几种姿势，都是极不自然。
我的愤怒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中渐渐苏醒过来，将其他所有的情绪驱逐，我咬牙切齿，狠狠地推开离我几寸距离的那只手臂。洛云舟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低下头，轻轻咬了咬嘴唇，转过身去，背对着我。
我的头依然有些晕，靠在沙发扶手那里歇息了几分钟。
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洛云舟以一种舒适的姿势侧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似乎很放松。
我在卫生间的镜子里看到自己，头发散乱，眼睛红红的，脸也红红的，自己都被吓着了。镜子里这幅模样让我觉得可耻，惊慌。我匆匆梳理了头发，拿起包包准备要走。
洛云舟不知何时已经从沙发上起身了，他拉开客厅的窗帘的一角，外面已是万家灯火。忽然室内灯灭，毫无防备的黑暗让我有些恐慌，转过身来，对面有两个微绿的光点，缓缓的浮动着，我惊吓得都要叫出来了，包掉在地上。
几秒钟后眼睛适应了这黑暗，才发现是站在对面的洛云舟，两个绿点是他的眼镜，他旁边就是灯的开关，原来黑暗是人为的。
在这半透明的黑暗中，洛云舟上前一步紧紧地拥抱我，他弯下腰，我往后倾斜，来自他鼻腔的温暖气息在我的睫毛上轻轻拂过，我的眼睛感觉到痒涩。
洛云舟一把抱起我，双脚离开地面的时候，我的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暗黑中，看不清面目，我感觉到自己像是一只小猫被自己不太信任的人抱着，时时刻刻担心突然坠地。这几秒钟格外漫长，洛云舟抱着我走向沙发，然后坐下，我坐在他的腿上，被紧紧地拥抱，感受到他身体的温暖流向自己。
洛云舟用他让人很难抗拒的，能融化坚冰的声音说在我耳边轻语，“鄢花漫，希望有一天你能完全接受我，希望下次你来的时候不要这么快就回去，希望以后能在我们的家里这样拥抱着你。”
我的心柔软下来，松弛下来，我在内心里问自己，“你，是不是动摇了？”
原本以为自己的内心是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没想到第一道防线就这样岌岌可危。
沿路的街灯和闪烁的霓虹灯，及两旁房屋很多块大大小小，远远近近，深深浅浅的四方形的光亮，淹没了天上星星的光辉，让夜色透出橘色的朦胧。
走到一个路口时，洛云舟说，这就是学校门口了。这是我第一次隔着一条马路看到夜色中的学校，灯光璀璨，这么近，却又感觉那么的不真实。就像此刻在我身边的洛云舟，触手可及，这么近，却又仿佛隔了经年时光，那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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