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年度叙事)

今年是最短的一年。

昨天似乎还是2020年的春节。

记忆里,窗外的风雪在刮,而我就在自己的小书桌前静坐,面前点着一豆台灯。当然也算不上什么静坐,黄昏的时分,盘着腿坐在椅子上面,手里捏着一纸作业,妹妹在旁边耍赖,转眼又跑到厨房去扒门打扰做饭的妈妈。从客厅那里透过来的黄色灯光,弥漫着温暖的韵律,只剩一个团圆的氛围。三角函数还没有算出cos150°,敲门声响,妹妹欢呼,我扔下数学卷子,拿好酒精喷雾,迎接风雪夜归人。

当爸爸把一堆快递放到地上的时候,妈妈也把饭菜都端在桌上,盘子的底沿与木桌子磕碰出清脆的声响,今天的工作差不多已经结束了。

过年时万万没有想到疫情会有这么严重,从学校回去的时候也只是一心回家,在家里一点一点的磨完自己的寒假作业,然后就突然不用回学校了,网课的作业却一份一份的寄来了家里。

那个时候我问父母,这和03年的非典相比哪个更严重啊?这次的疫情会不会也被记入史册啊?问着问着自己也就知道了答案,每天都被各种各样的新闻环绕,身边的,远方的,国内的,国际的。人们关注的也从最开始的原因,从一开始的蝙蝠和果子狸,到我们身边的社会,到我们望眼看不见的国家。万家灯火这样辉煌而美丽的景象,却没有一个人胆敢站在外面欣赏。

一开始这样的假期对我来说还是弥足珍贵,毕竟一直没有机会和家人一起度过一个阳光灿烂的美好的周末。现在每天都靠采购的蔬菜,快递来的物品过活,“被囚禁”在家里的滋味对我来说并不无聊单调,而是觉得拥有了更多机会去创造,去感受,去聆听。在网课的间隙里,有更多的机会在家里沉浸。

就像是我在书房里关着门上网课,妹妹却在外面始终竖着耳朵聆听我的动静,当一门课结束,我刚把手放在门把上,旋转,打开门。妹妹就会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咯咯咯大笑,宛如一颗肉球,又像一阵旋风,冲进了我的书房,爬上我的桌椅,抓紧笔在我的作业上肆意挥洒;就像是每到下课的十分钟,都可以爬到床上多躺一会儿;就像是可以躲过爸妈的视线,偷偷夹杂着几包零食酸奶,和一堆书本作业混在一起抱进书房;就像是在每次晚饭终了,离晚自习还有一段空隙,就到客厅的爬行毯上和妈妈妹妹一起跳跳操;就像到晚上写完暮省,去厨房看见妈妈还在忙,就在抽油烟机的昏暗灯光下一起包起馄饨,一边劝她千万不敢听同事的话迷上肖战;就像是写数学熬到了晚上几点,一向最看不惯我吃垃圾食品的爸爸,也会煮完酸辣粉端进我的房间;就像是在网上买了一堆彩灯,光球,LED,把妹妹的小帐篷打扮的梦幻而瑰丽;就像是终于有机会在家中过完我的生日,一家人都在家中,什么生日礼物都不需要,就这样,一切都很幸福。

上网课的机会同样,自律带给我的好处我不用过多言说。哪怕现在再说起网课时候上的内容,我也能记起伴随着知识点的那时候美好的或清晰的或忐忑的心情。当然如果没有被叫到上麦的话,一天网课还是非常快乐的,哪个同学带着电音刺啦刺啦,哪个同学还没说话,家里的鸡却喔喔的叫,哪个同学就算是被记作缺课也不肯上麦,哪个老师又被同学们逼迫着放起歌,哪个老师喊了十几声名字,同学人却毫无反应。伴随着上麦还有非常奇妙的玄学,有一段时间上数学课就被拎着叫上麦,每一天都在想,昨天都叫过我了今天应该不会了吧,下一秒又听见了自己的名字。还有一节下午的历史课,实在是睡了过去,刚合上眼就被自己的名字惊醒。但是你信心十足,充满准备的时候往往他又看不见你。政治老师和历史老师是一家子人,孩子还尚小,在他俩的直播背景都能听见同样的哭闹。

网课期间比较重大的课程就是严老师给上的“庄子课程”,老师应该准备了很久,尽管同学们不太给力。其中的《逍遥游》费了很大的心力去讲,庄子豁达的是一种认知,我们平常可以把它说成我们日常生活的一剂调解。但是我们更可以看见它背后的一片辽阔天地,在那个古老的时代,就拥有那样深刻的认知,是为中国哲学开僻时代的始祖。当然语文老师也让我们深刻的认识到了什么叫学以致用。无论你是什么应试作文,考场作文,就没有逍遥游套不进去的地方。

网课期间的数学也算是一种突破,实在是躲无可躲,每天都会被叫上麦。所以就算是想走神也走不了,所以每节课倒是都认认真真的听。再加上在家上网课实在是时间充裕,不会的题再倒听一遍,算不出来的题就使劲算,相较于学校的紧张生活来说有很大的缓冲空间。所以网课期间时候上的三角函数,对我来说还是比较清晰的一个领域。这就体现了一种琢磨,是2020年从新年开始,我就感受到的一种打磨。

网课期间就是同样,少年演说家还在照常举办。我的一篇作文,也就是方方日记那篇,被选做演讲稿。当然对于我来说也没什么大问题,主要就是不停的改稿改稿,一连改了四遍,不停的推翻重来,其中老师还特意打了钉钉电话过来,相当耐心的教我怎么改,最后好不容易定稿了,结果方方又搞什么幺蛾子到美国去出版日记,我又在演讲前夕拼命改。正好妈妈把彩灯缠绕在我的卧室床头,把小灯打开,温温柔柔的光线笼罩着我,我就在这个氛围下一遍一遍的过演讲稿,面前是黑暗,身后却是无限的光明。第二天演讲的时候,我调试了无数遍设备,非常忐忑的紧张等待,同时还会担心这个麦好不好使,家里的网能不能行,演讲的时候还感觉自己的理论非常有缺陷,导致结束后那是一个如释重负。但是现在看来却是完全没必要,尤其是当时还不需要背稿。这想必就是一次次的演讲对我的打磨。没想到这篇方方日记发到简书上之后,还引起了评论区的争论,这对我来说还真是头一回。

在家还学会了怎么做珍珠奶茶,家里的茶多,随便煮一煮。专门买了红糖和木薯淀粉,使劲的和面,搓团子,做出来还是挺成功的,在听说少年演说家的时候来一杯还是非常享受的事情。

后来的疫情逐渐有好转之后,就会和爸爸带着妹妹到外面去溜。生活长大的小镇非常美丽,在晚霞的时候,橙红色的房子被阳光镀上金边之后,明艳的像是一幅油画。

老师早上的时候要求我们打卡跑步,本来以为可以偷个懒,在早上爬起来之后可以再回去睡,没想到早上起来跑一跑非常有用,再回去也睡不下了,老老实实的开始早读。班主任也非常有心,每天早上都会来一句英文的鸡汤,无论内容也可以学学表达。

这的确是非常长的一个假期,长到我开始思念学校。但是没想到过去了还被隔离了14天,这还是临时下的通知。在机场就已经全副武装,下了飞机之后开始给老师打电话。那是第一次清晰的看见班主任Dora,她带着口罩一溜烟的从身边跑过去,并没有看见我。

在旅馆的网课非常艰难,不是他们上着课就忘了给我开,要么就是滋啦滋啦的,什么也听不见,要么就是他们开了PPT,我却一无所知。而且每天的伙食都是叫的外卖,和下楼能勉强吃一碗的拉面。好不容易把这些天靠过去了,年级校长把我接走的时候,感觉风轻云淡,阳光格外明媚。

这个学期非常的短暂,但是和一些同学们都是初相见,所以还是颇有新意,也多些我在疫情期间的自律,把我的成绩也拔高了一个高度。

暑假回家之后,我还在享受,学校就变了大样子。想必这个变故是早就有了前兆的,只是我没有想到也不愿想到,而别人也不愿提到。但是我追随的南明终究是走了,从初一来到这里的时候,别人都一直问你怎么跑这么远啊?当时我会费一顿力气去解释,后来我学聪明之后就直接说追随南明。没想到现在连南门也追随不了了。我那个该念高一的学妹佳崽,也有一部分因为这个原因而离开了学校,纵使那天晚上我们连着打了好几个小时的电话,我还是相当舍不得。以前每到周末的时候,我从教学楼走下来,月明星稀,秋叶寥寥,寒风还是会扎进你的骨头缝里,但是不远处的宿舍楼一层的灯火依旧明亮,佳崽就抱着包坐在那里,等着我回来。然而,既然我们都选择了不同的路,而且她那里的压力更大一些,我就祝她可以一直平安且幸福。

当然,学校的主心骨离开了还是非常令人难受,很多老师也跟着一起走了。包括那句校训似乎也变了,所以自此之后我不再提它。这几十年来的起落飘零,都折射给我一条路,中国的教育道路,的确是不容易的很。每当我在这里抱怨它的专制与它的不平等,想要去做点什么艺术,想要做点可以发展全面的方面,文化又会掰着我的脸把我扭回来。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又带给我深深的荒谬。所以当L说他以后一定要改革中国的教育的时候,我还是感到相当的敬佩,当然要改革,一定要改革,无论形式是如何,该有的内涵不会改变,自由也永远不会失去。

回望我来到这个学校的五年,我梦见我有了一只羔羊。我听见有人在小河边欢笑,不是夜晚加彩灯的模板。我站在爬山虎墙后的山坡上,手搭凉亭,可以看见夕阳下闪烁金光的飞檐。

当灯光在小桥重现,

我好像又回到了五年前,

那时我们还未相识,

我只记得你们灯光下斑斓的面孔,

那时我们的生命刚刚相交,

我还站在青春的入口,

当光点首尾相交,

错落成一片片光幕,

明艳了我的余生,

白墙黛瓦,

云海翻腾,

不怕离别。

在下一个学期开始的时候,稍微有那么一丝绝望,但是很快就被繁杂的事务压过去了。数学更麻烦,更难算了,文综也更难提分了,英语也很难再往上拔高。同时学校也要求我们决定自己高考的方向,之前我是很想走艺术,也一直没有跟老师和家长们妥协。他们也没办法,只好就各种咨询,但是要集训会错过第一轮复习,家长是舍不得我的文化课的,我也有些舍不得,似乎是有些草率,如果第一年就直接艺考的话,所以最后还是我妥协了他们,第一年先考文化课。

这学期还参加了学生会,本来觉得没我什么事,但我可以看出我的确是变了,最后我还是没耐住,还是去参加了安全部部长竞选。稿子也改了无数遍,这次不是老师改的了,而是我在各种考量之下,各种实体考察之下,自己看着改着,包括在前一天中午,又大改了一下方向。但是最终演讲的时候出了点情况,他限时三分钟,我觉得我写了六分钟的稿子。而且一开始我还没有找到翻页笔在哪里,所以当我说到第一个方面的时候,台下老师就开始举牌子提醒时间到了,但是我也没理他,转头就看PPT。但是心里还是着急,剩下的两点飞快的说完,最后总结的时候都念错了字。下来之后我也非常焦灼,但是没想到我还是甩了别人三十多票。

老师也说我还不错,最后总结的很好,然而我已经忘记了自己说了些什么。这就是打磨,从当初演讲一次会把自己紧张死,到现在已经完无所谓。在月总结的时候,我代表安全部上台发言,更是说的行云流水。磨啊,无论是稿子的打磨,还是演讲的打磨,都磨去我身上那层怯懦的外表,让我从容而立。包括在成为安全部部长之后,我也不停的实地考察,各种沟通,这也是我参加学生会的初衷,成长与琢磨。

磨,这是我给今年的一个字。

在不停的挫折与困境中不停的琢磨,不论是我,是中国,还是这个世界。

就像凤凰涅槃重生一般,在打磨尽所有的苦难之后,就会迎来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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